最后一个货郎 rdkmknoz
最后一个货郎那天早晨正忙着,有个同事打电话,说不能来单位了,让帮忙把孩子照看好,他说村里有人去世了,正忙着打理呢。这种事情经常会发生,所以我也没在意,只是顺口问了一下:“谁去世了?”我跟他住的不远,前村后村,说起个人名都知道。
听他说是犬去世了,我楞了一下,他怎么就去世了?前段时间见他,不是还挑着担子卖东西吗?怎么就去世了?忍不住唏嘘,似乎又看见一个老人,挑着担子缓缓走来……
打从我记事起,他就一直挑着担子在村子里卖货,他的家在我们前面的村子,一个山坡底下,从我们村望过去,只要看见他挑着货担子,从对面坡上走过来,村里的小孩子们就兴奋不已。那时候村里还没有商店,要买东西就得等他。他的货担子上似乎什么都有,男人们要的烟,打火机,妇女们要的酱油、醋,火柴,只要你说得出的,他转身就从担子里取出来。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担子,两个笸箩,上面两个二尺见方的小柜框,上面镶着玻璃,隔着玻璃,可以望见柜框里各种商品。笸箩里也满是货物。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个担子上挑着整个世界,里面的麻花、水果糖,还有一根根颜色鲜艳的粘牙糖,都足以让我们垂涎三尺。本来另一个村子还有一个货郎,但不知什么时候,那人就去世了,所以犬的生意自然兴隆,挑一担东西上来,在我们村那棵大槐树底下一放,马上就围拢一群人。忙完了,他挑着半担货物,到外村去,不到吃中午饭就见他挑着空担子,步履轻松,担子悠悠转回来。如果村里有红白喜事,他的生意更好。
他在我们当地红火了好几年。
我上初中的时候,村里开始有了商店,那个时候经常在学校,很少再见到犬。基本上都是在放假的时候,才见他挑着担子在村里转悠。那个时候他的生意已经大不如前,担子放在那里,也没有人去光顾。他坐在槐树底下的石墩上,脱下鞋子,磕磕土,穿上,然后从腰背后掏北京哪个白癜风医院比较好出旱烟锅子,在荷包里挖一锅旱烟,点上了,吧嗒吧嗒抽着。还是没有人光顾,于是他便又挑起担子,从这家转到那家,几乎家家门前都要走一圈。他不大会吆喝,走到哪家门前,问一声:“东西来了,有要的么?”有的人出来,挑上一两样,他也不是家家门口都问,只是跟谁家熟识了问一声,然后又转过去。那个时候似乎只有到年底了,他才会再次红火起来。村里人要做豆腐,需要麯,这个时候人们就会想起他,就都念叨:“犬怎么还没来?他的麯好得很。”
十几年过去了,我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注意他。那一年放假,我刚走到村口,便碰见他,那时已经是下午,他从外村转回来。真没想到,现在他居然还干这一行,现在走到哪里都有商店,他还能干下去吗?看见我,他笑着招呼:“回来了。”黑黝黝的脸,一笑,满是褶子,就像那副著名的画《父亲》。
我从来没有注意过,他怎么已经这么老了?老得腰已经直不北京最权威看白癜风医院起来了,他的担子里还是满满的,看来生意并不好做。他见我停住脚步,于是也放下担子,将扁担搁在镜框上,几十年了,他这一套行头还没有变,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唯一不同的是,他已经不再年轻。而我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货郎,这个时代,早已将这一个职业淘汰,他该是我们这里最后一个货郎了吧。
“最近生意还可以吧?”我递给他一支烟,随口问道。我当然知道生意不行,只是再想不出别的话,可是我真的想跟他说说话,小时候天天盼望他,长大了却很快将他忘记,他在别人的生活中似乎无足轻重,已经到了可以忽略的地步。而且从小到大,我似乎还从来没有认真跟他说过话。
“咳!就是这样……混日子呢!”他接过烟却不抽,夹在耳朵上,从腰背后抽出烟袋,一边装烟,一边似乎自言自语:“现在这小孩子都坏了,偷着摸着掏货。”
这我知道,我听村里一些小孩子说过,又掏了犬什么东西。一个孩子站在左边的框前,说:“要这个要这个。”犬俯身取东西,小孩子就故意挑三拣四,分散犬的注意力,另一边的孩子就开始下手,从另一个框里掏东西。不光是我们村里的小孩子,别的村也是这样。有时甚至跑到犬家里去掏。看样子犬对此非常生气,但又没办法。
说了几句话,我要回去了,他也起身,挑着担子走开。犬真是老了,老得似乎都已经挑不起担子了,步子也蹒跚起来。担子悠悠,一闪一闪的,跟着他走向夕阳。记忆中的他并不是这个样子啊!
上学的时候读冯骥才先生的《俗世奇人》,读到《快手刘》,我总会想起他。他们有太多的相似,只是他没有快手刘的本事,不会用变戏法来招揽生意。他就是老老实实的挑着担子到处转,买了就买,没有生意就走,他就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
他好像还有一个才能就是看手相,据说他会看麻衣相。好像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吧,有一次在大槐树底下,他拉着我的手看了看,从嘴里取下旱烟锅,很认真地说:“你二十二岁的时候有事情。”好事坏事他没说。但二十二岁那年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我想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或许他孤独的内心渴望受人重视,渴望跟人聊天,但是大人们都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他这样一个老货郎身上,他只能跟小孩子们说说。
他不是个孤寡老人,他有侄子,但是他的侄子却不成器,什么都不会,几十岁的人了,还得他照顾。我们小时候去坡上放牛,总会看见他的侄子,背着笼割草,一个下午,一笼草都割不满。这倒没什么,只是他家里又没有牛又没有羊,割回去做什么?他其实就是图个快活。生计的事情他不去想,自有他伯心,犬也好像不盼他能做什么,因为人们的印象里,他的侄子就是一个傻子。
后来他们村因为地处滑坡带,国家扶助,搬到坡上去住可以领一笔钱。他们村都搬走了,就剩他一家。他没钱北京知名白癜风医院盖房,所以只好留着村里。做了一辈子生意,他盖不起房。据说村上曾经到他家去做工作,之后传出来的消息是,他北京哪个医生治疗白癜风好一辈子的积蓄还不到一千块钱。他的全部存款都用在了邻居那间房上。邻居要搬到别处,将房子卖给了他,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现在他的房子,连同邻居的房子都已经破烂不堪,几乎不能住人,他就凑合在里面住着。村干部好心,从上面申请了防雨布,将他的房子遮起来,好不被雨淋倒。
听说前年他差点儿就不在了。当时从他家经过的学生都觉得奇怪,平常他起得很早,学生们上学放学也会到他那里去买东西,那天一整天,他都关着门。第二天早上还是如此。后来学生到坡上跟搬上去的人打听他,村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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