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不弃つ 發表於 2016-8-25 05:19:12

游画:失踪的房间


几乎,每天都有白癜风的女性患者要多于男性患者人在寻找自己失踪的东西。也有人艰难地在寻找自己失踪的亲人,或者家园,记忆。   

  这是一间失踪的房间。   

  房门没有上锁,一阵风便吹开了。我从金色门框悄声走入。   

  光从阳台洒下,轻易穿过我。画家尽可能在房间内一直延续这种光照,这种照亮,以便归来的旅人能清楚看见。   

  房间的家具已经被撤离了大半,空荡荡的。看上去不像固体结构的建筑,而是一件旧袍子,在空气中悬挂着。室内没有时钟滴答,房间在守着一个没有具体时间的虚幻约定。   

  石膏天花板边缘的彩绘图纹,依然有着灵活的触角,爬壁虎一般在蔓延,在光的每一秒中滞留,同时又滑翔向下一秒。然而,墙面在时光中一次次被擦去,重来,涂抹,否定…..现在,它很难如初始般美丽光洁,留下一大块马马虎虎涂刷的斑痕。我忧伤的看着这面墙,感受墙的衰老和尴尬。那里曾经有脱落或者裂缝?事物隐藏的缝隙和易碎的性质,是生活的一部分,时光的一部分。房间,你,我,任何事物,永远是这样。   

  光线中的微尘,静静起伏。忧郁的明室,空无而感伤。曾经有人生活于斯,幻想于斯——此刻,似乎吹口气,墙就会倒下,房间就会消失。   

  我在琥珀色的地板上停栖,端坐此刻,感受房间琥珀色的体温。存在的小屋。这间房,还活着。只要画家允许,我也许很愿意长久地住在这里,在房间织网;或是藏在帘布的花朵里,等待某种奇迹从帘后迈步现身;或是在那块有着繁复花纹的地毯上蜷缩成一个球,缩小了,好睡眠。   

  有底座的壁镜靠墙而立,边框颜色沉凝。画家们总是蓄意使用镜子,他们懂得镜子在一幅画中的魔力。镜子扭转了我的视觉方向,房间因它延伸空间,转向了深处。那些无法看见不再被陈述的内容,被送入了这个无底而寂静的湖泊:白净无暇的墙面,温暖质感的条纹布艺沙发,一幅镀金画框的风景画——画中镜,镜中画,深处的深处,别处的别处……那里又有多少难辨认而又遥远的内容?是现实的幻像,还是房间曾经历过的整个生命的卷轴?   

  当然,我还在镜中看到了一个让我微微忧虑的自己。我与房间的光影碎片组合越来越紧密,我如此虚弱,几乎被困在镜中,掉进一个房间的记忆洞穴。我似乎听到楼下有汽车启动马达的声音,有人下楼梯的沉重脚步声——道路将会为这些出离的车辆、人抛出各种湿疹的治疗过程应注意什么各样的画面和记忆么?一个孩子在走廊另一边大声哭泣:我的小狗在哪里?呜呜……之后,那些声音慢慢低下去,像沉睡的脉搏一样微弱地跳动,然后什么也没有了。   

  我开始在房间里踱步,细长的手臂紧张地搓揉着。同一时我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是继续留在这儿,还是尽快抽身而出?   

  镜子两旁,两把木椅背向而行,仿佛天平的两极。只是一个方向的简单转换,椅脚获得各自行走的能力:一把椅子已经行至门框,很快便要摆脱房间的束缚,房间无法框住它,镜子送回来的幻像亦无法挽留住它,平衡将会打破。另一把椅子则哀戚地扭过身,暂时留在房间稀薄的阴影中——要不了多久,它也能走出房间,成为大千世界成百上千个他物中的一员,活在当下。   

  听闻,一只叫卡明斯的傲慢蜘蛛说:“生活,积极的,去做。消极的,去梦。不过很多人相信做也仅仅是梦的一种形式。”一只无名小蜘蛛,天性喜爱编织寂静,喜爱空间被限制,除了做梦,我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去做。我或许可以留在这里?   

  “我晓得你喜欢编织。”一只粘满颜料的大手轻轻捉住了我,“这里适合你,也不适合你。油彩和阳光会让你死去。”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我知道他是谁,我更知道虫命卑微短促。   

  “实在不走,也许——我可以给你找个角落。素描会吗?直线,对,简洁有力的直线,你沿着线脚笔直前走,向上,线脚沿着天花板的边缘……”   

  当我抵达门框顶部那一刻,我看到一张开美丽的网墙——轻盈的白色帷幕缓缓垂下,在风中微微浮动。幕帘上的花儿,如同透过废墟温暖阳光中开放的荨麻花。我微微笑了。记忆不会死去,不同方式的编织还在继续。   

  画家给这间失踪的房间重新命名:《带阳台的房间》。房间和我在画中活着。然而画家有许多工作要做,和所有艺术家一样,他和他的绘画将继续编织世界,审问视觉,维持人们的想象。   

  阿道夫·门采尔。《带阳台的房间》,纸板油画,1845年。
頁: [1]
查看完整版本: 游画:失踪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