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peml 發表於 2016-11-11 20:30:56

迟到的候鸟


他携一身都市风尘归来,像极了疲倦的候鸟,在飞渡万水千山后,终于回归了阔别多年的巢穴。   

乡间正值炎夏,他缓步走进被野草疯狂侵占的小径,拔高的芒草在他露出的肌肤上割出了几道口子,似是不曾察觉,他甚至矮下身脱下了脚下那双锃亮的皮鞋,一双赤足踏上归程。   

知了声从绿荫处迢递而来,一声声的聒噪把夏天围困地更加沉闷。晒得滚烫的土地灼痛了他的赤足,空气中还蒸发着属于他的汗水的味道,他本想抬眼看看那个苍绿的村庄,刺眼的阳光却将他的视线逼回。   

村庄还是多年以前的村庄,不论梦里梦外,它都是那个绿色的生机勃勃的模样,春夏永不落幕,记忆的轮廓与面前的景象竟是如此契合。   

这是他的南方故乡,他拎着鞋子,一步一步走进,期待着那一方绿色中走出一个他熟悉的音容笑貌。   

村庄未老,他却看到几个白发苍颜的老人拄着拐杖蹒跚走来,岁月把沧桑雕刻在他们的脸上,很遗憾,他只是他们感觉分外熟悉,更多却是疏落的陌生。   

耳边响起了老人们似是有意无意的劝告,“小伙子,还回来干什么,我们这里穷得留不住人,你回来也捞不到金子。”   

   

他已经过了意气风发的年纪,谈不上年轻。他回来也不是为了这些泛滥成灾的物质,只是北方都市的高贵与冷漠终于让他决定逃离,故乡成了他所想到的最好的皈依。   

他终于融入了村庄的绿,记忆中的绿是成片炊烟缭绕的常绿林,孩子们欢快的笑语声总是不经意间从白癜风治疗方法这片飞窜到那片。   

如今他看到的却是成片的房子被野草藤蔓占领后的绿,它们肆无忌惮的爬满了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在攻城略地后傲慢地冲人们叫嚣着。   

他想回家,多少个都市午夜梦回时分,总有一个遥远的声音温柔的唤着他的名字,余生。他不知道是已逝父母亲的呼唤还是村庄的召唤,他回家的欲望总是随之多了一分。白癜风最好的医院

故乡很穷,曾经的他只想远离这个贫穷的温室,越远越好,于是,他走出大学门后便同很多人一样一去不回头,从此,故乡的草木再与他无关。   

他宁愿在北方的寒冷里孤独,也不愿回归南方艳阳的温暖。在历尽百般艰辛后,他终于在城市里有了自己的落脚点,这个点后来演变成了一个小家,可以抵御都市的严寒,可以容纳家人的关切叮咛。   

家是家,有家的地方却不一定有故乡。   

多年以后风霜雨雪拍打在这个小家上,这个家还是悲剧性的支离,他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一个人看都市里的晨曦微光,日落晚霞。   

书上说候鸟会在每年春秋两季沿着固定的路线往返于繁殖地和避寒地之间。他是来自南方的鸟,本不需要避寒,年轻时候的热血与豪情驱使着诸多如他一样的人去繁华的北方漂泊,年轻不识孤苦滋味,以为不夜城的霓虹灯火与酒席上的推杯换盏是心灵的慰藉,其实只会让自己在无人的时候更加落寞。直到沧桑历尽,他终于愿意再次张开翅膀,想着飞回南方避寒去。   

   

南方的家和其他家一样逃不过藤蔓的魔爪,那抹深绿从屋子的根部一直往上蜿蜒生长着,张扬地舒展着枝叶,宣泄着无人理会的寂寞,这样的触目惊心,同样缘于流光的残酷无情。   

他伸出手来,手指攀附上苍绿的藤蔓叶子,叶子的勃发同他历经风白癜风早期能治愈吗霜后干枯老瘦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他恍然发觉,自己其实离家好多年,只是曾经沧海皆覆作了流水,再不复返,留给他的,是沧海过后的桑田。   

遥远的他乡其实还有很多他的影子正在重复他走过的路,虽然坎坷,却义无反顾。   

幸好,他选择在有生之年赶回了故乡。   

村庄中的某一抹深绿不知何时被夏风吹成了满地枯黄,老屋迎来了生机,他这只迟到的候鸟错过春天后终于等到了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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