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的怀念 jpj4wzbn
1958年春天的一天下午,那天是星期六,我母亲让我从胡铺学校回老家唐家湾陪伴父亲。半夜时分,我被一阵凄迷悲凉的二胡琴声惊醒,我睁开睡眼,朦朦胧胧地看见父亲坐在床边的书桌前发愣,他既像是盯看桌上的一部书稿,又像是倾听收音机传出的琴声,也像什么都不听不看而是静静地在那里打座,仿佛是灵魂已经出窍了。
那琴音幽深绵长,如泣如诉,苍凉的旋律仿佛在哭,搅得我心里格外难受。我悄悄下床走到他的背后,探看他面前摆着的那部书稿,那是他新近创作的大型话剧剧本《屈原》,剧本是翻开的,上面躺着他用钢笔画的一张画:一株与狂风暴雨搏斗的竹子。那竹迎着狂风暴雨,形弯而实不弯,形屈而实不屈。虽被强力所逼而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而实际上则是硬着头皮挺直腰杆与压力拼搏。其干亭亭,其叶青青,其色莹莹,濯之愈新,耀之愈明。我的探看惊动了父亲,他回头露出我平日很难看见的一笑,说:“快起床,我们上武汉吧,到新店去搭火车。”
我们出门的时候天上繁星闪烁,到新店已是吃早饭的时光,父亲引我来到一家小吃店,给我要了一碗三鲜面,他自拿了两个馒头,他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微笑着看我吃面。我一向不喜欢吃肥肉,吃面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挟起一块带皮的肥肉摔在地上。一摔我就知道闯祸了,害怕地看了父亲一眼,等着他打。父亲这回没有打我也没有责怪我,只是自言自语地念了一首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念完后又温和地批评我说:“一粥一饭,当思来去不易。你的嘴巴总是那样刁!”
过了早,我们去火车站等火车,不一会火车就来了。他牵着我刚登上火车的踏脚板又退了下来,好像是突然像想起什么说:“我忘了带一件东西,我回家去拿,你在这里玩玩等我,我们再搭下午的火车。”说着一转身就走了。
我想我父亲今天怎么对我这样好,以往我要丢了一块肥肉,父亲对我最轻的处罚就是板着脸骂我“可耻!”重则是拿他那专门用来打我的栗树棍子敲我的脚螺丝骨。打得我的泪水直往外漫。
父亲对我管教很严,平时很少看到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地址他的笑脸。每当我做错了事或调皮的时候,他那根专门对付我的栗树棍就会稳、准、狠地敲在我的脚锣丝骨上。我挨打最多的时候就是他对我写的日记不满意。开始他要我天天写日记,这并不难,我写道:“早晨起床漱口洗脸吃早饭,吃早饭上学,中午放学回吃午饭,吃完午饭再上学。下午放学回吃晚饭,吃完晚饭出去玩一会回家洗脸洗脚睡觉。”这样的日记写多了他不满意,于是就敲我的脚螺丝骨,要求我写的日记下篇不能与上篇重复,每天得写一件或几件有意义的事。我大胆说,我写不出来,哪能天天碰见有意义的事。于是他就放宽时间:三天写一篇日记,一个星期写一篇记叙文,并说这是底线,不能再放宽。写记叙文不仅要写有意义的事,而且要写有意义的人。再后来又要我写感想,他对我的要求越来越高,越来越严,没有止境。他太不了解我的雄心壮志了,我长大后要干什么?将来我要当一个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元帅,而不是去写那些狗屁不值的日记和记叙文。这两样鬼东西就像枷锁一样锁得我白天不能自由自在地去滨江公园翻筋斗,夜里不能随心所欲地在细伢堆里当伢王。我对父亲算是烦透了!可父命难违,万般无奈。我只好搜索枯肠创作一些有意义的人和事来敷衍成文交差了事。很少的时候,他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评论说我有丁点进步。但更多的时候,我那可怜的丁点进步总是赶不上他那没有尽头的高要求,我作文写得短,他斥责我学习不用心老想着玩;我作文写得长,他嘲笑我是懒大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于是我的脚螺丝骨总是遭殃。
可怜我那背时的脚螺丝骨啊!那钻心般的疼痛时时激励起我对那根专门打我的栗树棍子的无比痛恨。我几次偷偷地把它拿出去扔了。谁知扔了一根又有一根,而且一根比一根粗壮沉实,一次比一次敲得更重,敲到最后我就再也不敢扔他那专门为打我而准备的棍子了。那时我对父亲打我心里燃烧着满腔仇恨。总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打别的地方而总是打我这痛彻骨髓的脚螺丝骨。
现在才想明白父亲打我为什么只打脚螺丝骨。他是怕他脾气暴,下手重打其他的部位伤害了我的身体,而脚螺丝骨再怎么打也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伤害。以前我不大懂“打是亲骂是爱”这句话的内涵。当我当了父亲后,为儿子爱玩不想读书我打过儿子。我当了爷爷后,为孙子不爱惜眼睛总是盯着电脑玩游戏我打过孙子。这才懂得那时父亲打我,对我是恨米不成饭的亲,是恨铁不成钢的爱啊!若不是他的敲打,我今天能在鄂州文艺部门搞创作么?若不是他的敲打,我今天能写出别人认为还不算是废话的文章么?
父亲下午是背着一个挎包来的,他走得满头大汗,从新店火车站到我们家二十五里路,来去五十里的路程他走了好半天,一到火车站就一屁股坐到候车室的椅子上闭目养神。我趁他不注意偷偷地翻看他的挎包,里面有一张只写了题目的检讨书。题目是“我的检讨”,这份检讨书很多天之前我见过,父亲坐在书桌前面对着这份只有题目的检讨书发呆,他右手的指缝间夹着笔,手巴掌托着腮,就那样傻愣愣地坐着,写了题目没写正文。或者是他觉得正文不好写,或者他根本不愿写,或者是他不愿写又不得不写,总之,我见过好几次都是那样,直到现在他那检讨书的正文还是空空如也。
下午是三点多钟我们上车白癜风痒是不是快好啦,刚刚坐定,他又把我拉了下来,说我们今天不去了。话没说完,火车好像是嫌父亲办事太拖沓,呜地怒吼一声,喘着粗气开走了。
到家的时候夕阳喷彩,千里熔金。它站在树梢上朝我们发笑,笑父亲领着我上武汉没去成,白白跑了一天路,白白费了一天功夫。父亲温和地牵着我进屋,打水帮我洗完脸脚,和和气气地对我说:“今天累了一天,你还得赶到你妈那里去,明天还要上早学啊!”
他依依不舍地把我送到村口。分手时他慈祥地看了我一眼说:“要听妈妈的话啊!”直到我走了很远回头看他,他仍然站在村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母亲是1956年底带我从武汉回老家的。母亲在胡铺小学教书,我转学到胡铺小学读书。父亲是1957年北京哪家治白癜风医院好底划为右派回家的,他从没干过农活,在生产队干活经常闹笑话,不是挑水泼了水就是挑粪泼了粪。父亲自解放以来一直在武汉市财政局工作,是局里的业务尖子。大呜大放时期编辑评语亲爱的作者,欢迎进入红袖投稿,希望以后注意:段首请空两格,已帮您排版好。最好一次性就排版好,多次修改,后台短时间内不显示。可自行百度“自动排版工具”,将正文在排版工具中排好后再复制粘贴到红袖的文本框里。 期待佳作。(编辑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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