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苦荞(一) aq2sytjq
想象和实际有多大距离?我用四个月的时间也没解完这个方程。
这是我在种荞麦这一短期行为中得到的教训,也算经验。我告诫自己,不要太相信直觉,也不要依靠设想和热情,有时候经验也靠不住。比如原先计划使用收割机的理想就无法落地,百十来亩地,机械主不愿意千里迢迢的来挣你这笔钱。还有拿钱买不到的东西,比如收荞麦的收割机。
都怪这块地。原计划租来做建筑的。想想看,旁边是浅蓝的河流,河边是临水街区,霓虹璀璨,月明星朗,人影攒动,歌舞升平,一派繁华盛景。多好。
都怪大河。河边允许建筑的门槛极高。不仅这规定令人恼火。更恼火的,是在做好相关麻烦的不得了的手续之后,才知道我们被防洪挡了驾。专家说不是完全不可以建,前提是必须提高防洪标准,得花钱,花大钱,抬高大坝和河堤。头比身子还大,建什么建。其实这条河道宽的足以拥抱上游十个河道,除非天河泛滥。
都怪季节。
这块肥沃的土地被搁置了,该种点什么,土地撂荒是件很造孽的事。
我是这样想的。一个人,丢了东西,倒霉而不会过分哀伤,但丢了同样价格的庄稼粮食就会痛苦不堪。粮食价格是一码事,一年的辛勤劳作和期盼是另一码事。前者纯属物质贸易,后者是期冀付出和回报。在耕者心里,粮食,有上天的风调雨顺,有人力倾注的感情、劳动和汗水,是金钱不宜度量的。
我是农民,骨子里就是,根深蒂固就是。这一点,无论当年念书识字,还是今日虚长三十三年工龄、行将退休,始终改变不了。
我站在坝上,忧心忡忡的看这块空地,从眼前带状绵延至桥头,水在一侧,山在灵一侧。大好时光里,疯长黄蒿和野仁憨,打碗碗花开出片片粉红。心急的快要长出胡子了。一着急下巴就发痒,我怀疑焦虑会刺激雄性激素。
有人告诉我夏末能种荞麦,或者等白露过后种油菜,第二年收菜籽榨油。
我不种油菜,我担心被偷。油菜熟了,会有人半夜开上拖拉机来收,五六个人悄无声息,一晚上就能割上好几亩,回去和自家地里的混在一起,谁能认出张三李四?哪里就天下无贼了呢?况且,这种事我已有耳闻。
老张笑我疑神疑鬼。但他也承认有这个可能。他说那就种荞麦,荞麦偷起来麻烦,荞麦熟的时候,玉米刚好也熟了,人都忙着掰玉米,乏上一天,谁还有精神头偷荞麦去。
于是决定种苦荞。这个决定得到了广泛的认可和高度的赞同,荞麦的好处被充分挖掘出来,令人激动不已。比如苦荞茶、苦荞米、苦荞面、苦荞凉粉、苦荞皮枕头,都是好东西,甚至苦荞杆都是很好的猪饲料,谁家养猪就卖给他,一斤几毛钱,算下来也有一笔不菲的收入,等等等等,根本没想到三个月后,我们会为之耗上如此苦力,并腰酸腿疼痛苦难耐。
第一个不顺从预备下种之日算起。
没有种子,朋友的朋友打听到陕北有,于是雄赳赳的驱车北上,不想中间人粗心,忘记提前告知,种子主人出门了,没有联系电话,住下来等。人回来了,领着去拉种子,不想山山岭岭,又是一番长途跋涉,遭遇崎岖陡峭山路,在悬崖边跑了一晚上,司机说他的心一直在嗓子眼儿跳。
第二个不顺是种。我以为选择老刘种苦荞最有把握,也最放心。三十多年种地的老把式,他表态说闭着眼睛都能种出来,让我安心回家睡觉去。
老张更是淡定,说苦荞是“半张脸”,撒在地里不用覆土都能发芽,太好种了。事实上,一周之后,我们几个蹲在地头发愁,平坦而肥沃的土地上,苦荞苗寥寥无几。十天之后,状况依然没有改观。老刘说他每天来看一遍,急的嘴里头都起泡了。说不清为什么不出苗。种子没问题,有三分之一出了嘛。墒也不差,怎么回事呢?半个月后,当初负责撒种子的老汪说,可能是种的太深了,窖籽了。他把地旋耕耱耙了好几遍,想尽量趟平,苦荞籽埋死了。原因是有人说我这人难说话。老刘说不敢等了,还是补种吧。老张扒出来看,果然看到霉掉的种子。好心酿成大错,让人怎么追究?我只有叹气,然后四处买种子补种。醋厂张总帮了大忙,种子不要钱,收获以后还他苦荞就行。无论庄稼长成啥样,我都该心存感激,感谢这些帮忙和用心的北京治疗白癜风哪里最好人,即使用心过度,即使蒙受不必要的损失,也不该不领人家的情。
说起来,补种也有补种的好处,苦荞成熟时间因故错开,收割时间也海南最好的白癜风医院相应错开,它让我们的劳动稍有喘息,否则,就不是脊椎腰椎颈椎和各大肌肉群的事了,一定有逃兵,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我的队伍或许就有解散的危险。
老张说,八十天苦荞六十天雨。就是说,苦荞从种到收八十天就够了,但要有丰沛的雨水才长得好。请看老天爷是怎样对我的:七月下种,赐雨四分之一天。八月雨水绝迹,遭遇罕见酷暑,河水断流。九月微雨,十月上旬,苦荞延期成熟。实践证明,打碗碗花和野仁憨比苦荞更耐旱、更能长,没有雨都能长得汹涌澎湃。
老张说的没错,荞麦熟了,玉米也熟了,不说有人偷了,雇人都雇不到。老张早就磨好了镰刀备着,一共十四把,我们十二个人,人手一把,外带厨师小张和老傅。耙子和扠也纷纷出库,准备大干一场。
不要小觑蹲下来收割的劳动强度。胳膊和手臂都还好,整个劳动过程中,并没有人不慎受伤,但要命的是腰、腿和椎体。酸,痛,麻,抽筋,多种状况持续出现,少有间隙。休息的时候,我猛喝酽茶,以驱困乏。平躺在半干的玉米杆上,让腰椎颈椎伸直。我很想爬着,又感觉不雅。
如果你有足够的仇恨,想任性的惩罚某个人,就让他蹲着,长久的蹲着,低头弯腰,折磨他的椎体,要得到任何复仇的快感、或者逼到什么口供、达到什么目的都不难。最紧要的,是没有外伤,不红不紫,外人看不出,说出来没人信。
我估计秋收的时候请假的人会增多,年轻人,没耐力,能躲则躲嘛。我这次估计错了。每个人都苦着脸,但没有人请假。听说开始开镰,请假的李振和小慧都赶回来了。
每收割两天,需要碾一次场,不然场院堆不下。
碾场也够呛。我碾过小麦,三伏天热得要死,毒日头在头顶一个劲儿的泼火,滚烫干燥的尘土恣意冲击你的外部器官。起场,掠场,晾晒,装运,汗水淋漓,气都喘不过来。但和碾苦荞比,各有利弊。麦子越碾场越小,麦秆越薄、越少、越好翻起,碾苦荞没那么热,但苦荞秆潮湿,撕缠在一起,难翻。扠挑不起,耙扒不动,下手往开拽,抱在怀里腾松,让籽粒漏出
頁: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