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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哥”五十多了,已是爷爷辈的人物,拥有这个名号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沙哥”名字的来由,是因为他幼年饱受苦痛,以致后来人未老,顶上的头发却逐渐稀疏,最后秃得像《西游记》里的沙和尚一样,加上偏偏又是一脸络腮胡子,于是有一次,村里的年纪相仿的伙伴们聚在一起,集体赠给他这样一个“雅称”。
“沙哥”的父亲年青时倜傥,曾在东北当过兵,后来考入军校,成了村里最早的本科大学生,也垄断了村里的最高学历几十年。“沙哥”是他再娶后生下的第二个孩子,第二段婚姻维持了不久,因为感情不和,两个人离婚了,留下哥弟两个跟着父亲生活。
“沙哥”的父亲原来是个老师,因为恃才自傲,与同事关系不好,平时生活上又不检点,后来闹出了作风问题,再后来被打成“右派”,工作自然丢了。
婚姻的不顺、事业的挫折,使得“沙哥”的父亲放荡不羁,染上了吸烟、酗酒的恶习,胃病也跟着来了,有时一喝醉酒患胃疼,“沙哥”就要老老实实地跪在他身边捶背,无论多晚,一停下就开揍,拿孩子当“出气北京治疗白癜风多少钱一次筒”,拳打脚踢的。住在我家隔壁时,我们经常能听到上十多岁的“沙哥”呼天喊地的哭叫声。
平时,“沙哥”兄弟跟着父亲上山打柴,在家做饭,持家务。有时候,还能看见他们抓蛇、捉泥鳅改善生活。有一次,“沙哥”在火炉边一边烧火,一边唱歌。我走过去,好奇地揭开他家的炉罐盖,竟看见里面盛满了青蛙。那些青蛙,已经剥了皮、砍了头,兀自“突突”地在开始冒热气的水里跳动。我吓得慌忙扔下铁盖,掉头就走。
后来,“沙哥”的父亲借了我叔父的一条裤子,到北京去申诉自己的“冤假错案”,终获平反,得到了一大笔现金补偿和大儿子顶替工作的机会。生活改善了,“沙哥”被父亲送到村里的小学念书,直接插到三年级,正好与比他小七八岁的我们同一个班级。
“沙哥”读书不行,鬼点子却多。记得有一年白露时节,我们去学校。路上他突然指着远处风吹摇摆的枣树说要为我们表演“空手来枣”,我们盯着他向前指的手,一会儿几个鲜红的枣子竟神奇地出现在他的另一只手掌里。我们看得一愣一愣的;一遍没看出门道,又央求他再来一遍,还是没有找到破绽。我们摸遍了他的口袋,要他继续表演……最后,他变得烦了,自己揭穿了其中的奥秘,原来是他穿着大人的裤子,那时大人的裤子都时兴在裤腰处缝制一个小口袋,称为“表袋”,枣子就藏在“表袋”里。我看看他下身,的确裤子很肥,宽大的裤筒往上折了几折。
记得还有一次,下屋周家垄请余家戏班唱大戏,那夜看戏的人很多,我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对咿咿呀呀的戏剧人物、红脸杀进黑脸杀出的剧情根本没有兴趣。半夜疯累了,“沙哥”突然提议去偷周家垄小伙伴种的甘蔗。他的大胆提议,一下子就获得了大家的赞同。他带着镰刀,我们几个跟在他的身后,蹑手蹑脚过了一道山丘,跨了一条小溪,来到了戏台后几十米的地里,把地边的甘蔗全砍走了。我们扛着甘蔗回到他家,大戏还没有结束。那时,“沙哥”的父亲与一位寡妇结了婚,在全丰那边一起生活,有时也过来看看。我们就在他家削甘蔗,嚼甘蔗,闹到天快光才想起回家。
“沙哥”上学不到两年,因为不上心,经常生事,就辍学了,我也转到邻乡镇读书了,接着上中学。不久,“沙哥”的父亲为十七八岁的“沙哥”找了个媳妇,早早结婚了。
虽然住在同村,我和“沙哥”却再也没有同学时的那种亲密了,但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在他的撺掇下,我们背着书包一起逃学,游荡在村里茶园里的心境和情景……
2016年6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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