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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阳光散散漫漫,不带侵略性的温度照在皮肤上,像是打上一层不易接近的冷光。
呼出一口冷气,雾化的水汽飘飘渺渺散在空气里,很快不见了踪影。他紧了紧暖黄色的围脖,只露出一片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细长得接近轻佻的双眼。
他坐在每天那些大爷大妈闲聊时霸住的长椅上,现在这里空无一人,他来得太早,晨练的人还没有涌出来,他得以每天钻些空子,他不喜欢和别人坐在一起,只有这个时辰是他难得的休闲时光。他闭上眼,耳里插着随身听。音乐在耳里盘旋,他瞬时发出满足的叹息。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他只需要等待。
阳光终于带上点温度,他有点难受,不过还是可以忍受,他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动。
风拂过他的眼睫,它有些僵直地抖了一下。
一个女孩悄悄走过来,猫儿一样点着脚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她以为他没有察觉,他陷进围脖里面的嘴角勾了勾,攥了攥不断颤抖的手指。
他因她的靠近而兴奋。
一首歌已经结束,耳机里有短暂的静默,是上一曲与下一曲之间的空白,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久违的,激烈的心跳。
他终于睁开眼睛,敛去一切情绪。看见女孩带着点突如其来的小惊吓尴尬地撇撇嘴,接着很快朝他露出笑来。可能她有点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幼稚,竭力向他表达友好,白白的牙齿一闪一闪的,他的眼睛都有点灼痛的感觉。
他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拍拍他身旁的空位,脸颊终于钻出厚厚的围脖,女孩乖巧地坐在他指示的位置,转过来和他说话。
“那个,你好…”女孩有些窘迫地和他打招呼。
他只是专注又隐秘地看着她,她的眼神飘来飘去,没有个着落点。
“嗯…其实我每天都能看见你,就在那里。”她细细的手指往空中点了点,那是一片居民楼,女孩指到的地方是她的卧室。每天清晨她都会打开窗通气,她往下看的时候就能看见他,围着暖黄色围脖,穿得却很单薄。刚开始只是看见,并没有多少在意,因为每天在长椅上小坐片刻的人可以称得上络绎北京治疗白癜风费用多少钱不绝。但是渐渐地,一天是这样,两天是这样,很多天过去后,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少年清晨独自安静的身影。他总是穿得很少,即使每一天都是一套新的衣服,但是相对的,那条暖黄色围脖却从来没有变过。她开始观察他。他很安静,总有一半脸埋进围脖里,眷恋而安宁的样子。他皮肤很白,眉眼很美,睁眼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颤颤睫毛,然后目光便会深深陷进他轻佻却清澈的眼里,像一只调皮的蝴蝶。他大概很爱音乐带来的静谧,至少他从来没有摘下过耳边的随身听。她有早起的习惯,却又懒得出门晨练,于是每个清晨的乐趣变成了欣赏这个满身像画一样的少年。她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只是在上学之前她再往窗外看,少年已经不在了。所以她猜测他也是附近的学生,哪怕她从没有见过他。她想,如果明天他还来,那么她无论如何也要和他说说话,只是打个招呼也是不错的。然后今天,她走出来了。
听女孩轻轻软软地说着她的“偷窥史”,他表现出来很想和她交朋友的想法。
“哎,真的可以吗?”女孩很小心地眨着眼。
他的心脏不合常理地在跳动,疯狂地,有些痉挛的感觉。他想埋进她的怀里,听她平稳的心跳。可他只是微笑着,暗藏扭曲,
“嗯,当然,我的荣幸。”
今天真是意外之喜。
她开心地跳上软绵绵的大床上,抱起身旁的猫咪公仔,举得高高得,
“好开心啊,黄黄,交到朋友了呢,你是不是也为我开心?”
她知道它不会回答,只是忍不住诉说一下她喜悦的心情。
她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因为家里有钱有势的关系,周围的朋友表面对她很好,但是转身就会诋毁她。
她的成绩是买来的,她的特长是钱堆出来的,就连交朋友也是靠恩惠别人。
小小的她,耳边环绕的都是诸如此类的中伤,或红或白。
她没有解释。
每一本上课时认真记录的笔记,每一次考试之前的通宵达旦,每一次练琴累到红肿甚至肌肉损伤的手指,每一份对她来说很有纪念意义的礼物毫不犹豫地拿出来,想分享,想把自己觉得高兴喜悦的事情介绍给他们,即使爸爸生气,也坚持把他们拜托的事情交待完成。
她不会解释。
她的付出,别人不懂,她是孤独,但也很固执,朋友她需要,但必须是真心,她觉得,懂的人才值得她的付出。她主动离开,周围人的话题她不参与,认认真真度过自己的一天又一天。
她孤独,但是她享受孤独。
现在有人来和她分享时光,她怎么能不开心。她要把一切她觉得好的,一丝不漏地分享给新朋友。
希望我们能成为永远的好朋友。
困意袭来之前,她如此想。
阳光穿破夜晚残留的黑暗,树上没有鸟的叫声,她支着下巴,手肘立在窗前质感流畅的台沿上。
今天是休息日,自那之后,她和少年约定每个休息日都要出去走走,无论去哪里。游乐园,大草坪,火车站,水坝,无论哪里。
很快,少年薄秀挺立的身影出现在长椅旁,朝她招手。
他戴着厚重的手套,又若无其事地插进上衣的口袋里。他手腕一闪而过的乌青让她莫名在意。
“阿黄,你的手怎么了?”她和少年走在去公园的路上,摘了一朵路边的小花,装作随口问。
少年尖尖的下巴扬起,伸手把她刚摘的花护进手里,没有回答,眉间压抑,眼角上挑,
“希希送我的花呢…”呢喃飘进空气里,她没听见。
她懊恼地又掐断了一根花茎,看着少年,有种挫败的感觉,她不是一个好朋友,连关心白癜风可以根治吗人都这样生硬。
虽然他们已经认识一个月,明明最想要别人的陪伴,但是她总是对他有些莫名其妙的隔阂,不主动,不掏心。
明明已经是朋友了,真的很奇怪不是吗…
少年水墨一样清浅的眉眼望过来,眼神绵延,带着莫名的悲伤。
她的心颤颤的,突然之间觉得这个眼神熟悉至极,可是盘旋在脑海里,半明半昧,无处可寻。
回到家里,她打开日记,记录一天的好心情。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记日记,那么多个日子,都是她一个人过的,顺顺利利,却是无悲无喜。她很感谢少年,他的出现让她的生活多姿多彩起来,至少笔墨又开始变得浓重而生动。
可是下一秒,她尖叫着扔开日记。
被甩摊开的一面,满满都是红色的笔迹,狰狞,刺眼,吓得她抱紧身侧的猫咪公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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