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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孩子手上夹了两样东西，一样是手机，一样是刚刚燃起来的烟。在这做重点高中里，像一只绝望的扑腾翅膀的萤火虫，醒目，却也渺小。他的一只肩膀上挎着我的双肩包。我跟禾苗高兴的讨论着晚上的元旦晚会，在鹅卵石路上捏爆了两个气球。
后来禾苗走的时候他依然坚持送我回家，走到楼下的时候，他问我生活近况，我说你快回去吧，我还要写作业呢。
他的烟这时候也差不多灭了，他垂下眸子，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笑起来，把书包递给我。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好像禾苗捕捉到的一样。青春期叛逆的男孩子和早熟的女孩子之间偶尔营造的一场即兴暧昧，然而我没有小说里女主那样的勇气。生活不是小说电影，又不是拿一本破书读几个月就可以考第一的。当然了，他也不够帅，只是指尖之间有许多的流浪味道，混着烟味，让人萌动。
我接过书包就跑到了楼上，在窗户里看到他的背影，瘦北京中科忽悠削得像只失了同伴的筷子，被路灯拉出一条瘦长的影子。然后慢慢地，影子缩短了，和窗户上的污渍融合到了一起。
此后就再无交流，有时在外面匆匆买好饭拎进教室，他也刚好从楼上匆匆逃课出校，碰上时点头微笑，却彼此连停留都没有。之后我坐在教室里吹空调写作业，他坐在网吧吹空调打游戏。
我原以为这样到了高考就是定局，然而时间跟我开了个玩笑。他没过一段时间就退学了。
他来教室里整理东西的时候是中午，也是我那一个月唯一一次中午没有回家睡觉。考试失利，我和禾苗站在走廊上看泮湖起伏的波光，她用她漂亮的手指头指着远方北京中科曝光，那里有火车不紧不慢的经过。
我对着她微笑。我转头看到他的时候，脑子里装着的未来就全部崩塌了。
他还是穿的那件逃课打架一直穿的军绿色短袄，这次却没有叼着烟，也没有把手插在口袋里，他第一次那么认真并且乖巧地走在班主任身后，只有表情还是一副拼命无所谓的样子。
我和禾苗对望了一眼。
他经过我的时候冲我笑了笑，“我要走了。”
他眼里的孤独很强烈。
他走到教室里，很慢很慢的收拾东西。我没敢进去，我知道他收拾完了就走了，也许再也不回来了。我在窗外看他的背影，莫名又想起元旦那天晚上的那个被月光拥住的背影，也是这样，瘦瘦长长，孤单莫名。
我低下头去，没有看泮湖，也没有看禾苗。
直到他伸手突然抱住我。他以前也想过抱我，每一次都被我躲开了，这次我突然没躲。他抱得很认真。我看不到他的脸，毕竟我只有他的脖子那么高，我就是觉得他认真。我没躲，但也不敢回应。
然后他就真的走了。我没有看他的背影，但我知道，那是只筷子的背影。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看座次表，他的名字还在，座位却已经不在了。直到高中毕业了我在整理贺卡，忽然翻到他手写的一张明信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了我的收纳盒里，真是狡猾。他写的是，“你的善良，可以照亮前方的路。你的笑容，会照亮未来的结果。”
那是我整整一个高三下来第一次哭，我抱着我的笔记本改错本和一大摞试卷，然后捏着明信片和分数条跪在地上哭了。
想起他孤独像筷子的背影，和那个尖锐的怀抱，突然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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