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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双手插在衣袋里,头深深地低垂着,眼睛盯住脚下的红砖地。红砖上划着圆形的线,圆形的线里圈着线组成的花瓣。那些花瓣拼成了一种花,它们似乎是拼成了一种花,但是我不认识那种花,我叫不出那种花的名字,也想象不出它们那隐藏在抽象后面的实体。
我想象不出来,我只是在行走,我只是在将我的脚踩在上面。我脚踩着那些花朵,踩着圆踩着红砖。我在红砖上的圆里或者圆外,在花瓣或者花朵上独自走着。
我在独自行走。我知道我是在独自行走,我的眼睛瞧着自己穿了黑色方口皮鞋的脚,依稀觉得这双脚是从很遥远的地方走来的。我的脚刚刚从某个很遥远的地方走回来。我应该是刚从某个很遥远的地方回来。这样想着时我忽然记起自己好像总在外出。在我这段有记忆的生命岁月里,我好像一直都在外出。我离开这些红砖离开这些红砖上的圆和花朵,我总是离开这一切去向了一些很遥远的地方。我总是在去向一种遥远的远方,并且在那些遥远的地方里过着日子,过着一些日子或者过着很多的日子。我和我生命中的那些日子一直存在于远方,存在于一种像烟雾或白光一样的地方。我在那种遥远的感觉或印象里生活着或者寄居着,仿佛是在我之外生活着或者寄居着。
可是,我回来了,我还是回来了。我知道我是回来了。我无声地迈着自己的双脚,轻盈的像空气一样地走在红砖上走在圆上走在花朵上。我就那样如空气一样地继续走下去,偶尔抬头的时候,发现路边的那座高楼已经如一座塔似的竖了起来,美丽而又复杂地竖了起来。这座塔一样的楼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我不知道,但是我仿佛是认识它的,虽然我没有看见它建着的时候的样子,虽然我并不清楚它整个的建造过程。我好像是认识它的,它不存在于我的眼前,这座塔一样的楼的建造过程并不存在我的眼睛里,而是存在于我的感觉或者记忆里。在我的记忆里,这座楼一直在建造,它还没有建好,而且好像永远也不会建好,它只是一种永远都不停地建造着的楼,它不可能被建完,也不可能被建好,然而它却已经建好建完了。这座塔一样的楼最终还是在我的目光之外寂静悄然地建好了。
我高高地昂起脸,我的目光望向楼的顶端。那顶端很遥远,看上去就好像已经伸入了天空的里面。天很蓝。我沉默地看着那蓝蓝的天,然后便开始望楼的顶端,但是我还是望不见那顶部,我只能望见那些凸起来的阳台。那些阳台全是赭红色的,上面还雕着许多花纹,有些像塑像又有些像波纹,一道一道整齐笔直的波纹,让我想起了玉米的叶子。赭红的阳台下面是雪白的楼身,我的目光顺着楼身往下滑着,就好像是从一座笔直的山上滑了下来,往下滑着终于滑到了楼的最下端。楼的下端也有赭红的阳台,阳台上也有塑像或者波纹。
我的目光望着那些凸出来的美丽而又复杂的阳台,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房子。我想起了我的家,而我的家就是我的房子。我的房子在哪儿呢女性其实是很容易患上霉菌性阴道炎?我的房子仿佛应该在这些红砖旁边。我的房子好像就应该存在于这座楼所在的地方,我记得应该是那样的,可是现在我的房子却不见了。我的房子怎么可能不见了呢?它怎么会不存在于这条红砖路上?它怎么会不存在于我的身边或者我的脚旁呢?然而我的脚旁和我的身边没有那间房子,这条红砖路上也没有,这条红砖路上只有一座高而复杂而美丽的塔一样的楼。
我的心有些空虚起来,又依稀记起了自己是从外地回来的。我从某个很遥远的地方回到这里应该只是为了我的家,或者也可以说是我的房子。我从那种云烟样的白光样的远方的生活里返回到现在返回到这里,只能是为了我的那间房子,那间房子就是我回来的目标我回来的根据,可是那个根据那个目标却没有了。我的房子不见了,它会去了哪里呢?它会去向一个什么角落或者什么秘密里去呢?
我疑惑地不安地扫视着那座塔一样的楼,就好像我的房子就藏在它的里面,藏在它那灰白的楼体或者赭红的阳台里。赭红的阳台上忽然飘出了一个女人,我看出她是一个中年的女人,她的身体已经发胖了,但走起路来却依旧像一个小姑娘。她的双臂环握着一个描了淡红色花朵的白脸盆,很敏捷地穿行在凸起来的美丽而又复杂的阳台间,穿行在那些如塑像又如水纹一样的东西上面。
我仰脸望着她。
请问,我的房子在哪儿?我忽然问道。
我朝着她发胖的身影叫着。女人停住了脚步,她将那有红花的白脸盆抵到了腰上,双手依然像圆一样的环着它。她俯下眼来,高高地远远地瞧着我。
你的房子在那边,转过这座楼就看见了。她的声音没有响起来。我觉得我并没有听见她的声音,我只是感觉到了她的声音,或许她的话语并不是一种声音,而只是一种感觉,像温和的风一样的感觉。
我顺着她指出的方向走过去,很快便转过了那座塔一样的楼,于是,我便看见了一条平坦的青灰色的街道。我如梦一般地进入了那条街。我觉得我是认识这条街的,因为这条街上有一种很熟悉的东西流淌着,我仿佛已经看见了那种东西,那种东西像一种对于包皮过长我们都不陌生气味又像一种颜色,像一种时光又像一种记忆。或许那便是熟悉本身,就像一种渗入了灵魂深处的东西,就像一种古老的悠远的梦一样的东西。
我轻飘飘地走向了那种熟悉,仿佛带着一种自然的快乐进入了那种熟悉,就像鱼进入了水,就像云进入了天空。我成了那种熟悉的一部分,我成了那条街的一部分,而我本来就是那条街的一部分。我觉得我好像就是那条街,是它的全体也是它的部分。我缓慢地无声地走在那条如同我自己一样的街上,看着街边那些低而平的房子。这条街上的房子都是那么的低那么的平,从房顶上可以望见辽阔的舒展的天空。天空在这些房顶上是低低的,一点也不高远一点也不陡峭。我的目光飘浮在淡蓝的天空上,有时可以看见绿色的树,在天空下面,在平而低的房子前面。我走了很久,或者走了并不久,我不知道我究竟走了多久。时间似乎已经消失了,在我走在这条街上时,在我望着那些房顶上的天空和天空下的绿树时,我忘记了时间的存在,或者是时间忘记了我的存在。我的身上没有了时间,我只是一个飘浮在时间中的影子。我是一个影子样的生命,但是我那轻飘的生命却走向了一间很旧的房子,并在那间旧房子面前有了实体。我并不是影子,我有重量,我是一个真实的我。我站在那间旧房子面前,看着它。它像一个正方形一样的整齐干净,它就是我的房子。我知道它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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