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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述
倾述
——老头
……秋韵:你好。你随意地问到我年青时是否很浪漫,这使我非常不安!我现在似乎正在极力地寻求弥补,年青时没有过浪漫的缺憾。我是鲁迅的同乡,高中二年级时因参加一次数学竞赛,被上海一所中学看中,我就到上海读书了,半年后校方告诉我:如果没有特大意外,我将是该校又一名可以免试进入北大中文或数学系的学生。到我即将毕业的时候文革开始了——特大的意外! 66年8月的血腥——针对资本家、小业主也包括学者、教授,使我震惊,而“一月风暴”前对老工人的血腥,就使我惶惑了。于是本来外向、总是欢笑而且有多种爱好的我沉默了。这时我开始向一位印尼归侨体育老师学习拳击和泰拳,我的凶猛和顽强几乎是疯狂的——其实是一种特殊的发泄。这样每天大约6小时的锻炼,直到68年9月我成了内蒙的一名“兵团战士”。但仅仅一 个多月后,因为对“天才”我不知说了些什么不适宜的话,就被同是上海来的“兵团战友”以恶毒攻击林副主席,不承认是伟大天才的罪名,“扭送”进了乌兰浩特监狱,而且是被关进待毙的刑事犯牢房,看守明确告诉犯人:这个学生是“外矛”(刑事犯是“内矛”)你们教育他。我的搏击技艺,不但使我没接受“内矛”对我的教育,而且几天后就成了“狱霸”,因此我在监狱的两年里,从没挨过饿——尽管我清楚他们并吃不饱——。一个偶然的机会。当地“公检法”军管会负责人视察监狱,发现我这个戴眼镜的“”既健壮,又决没有受到过皮肉教育,在严厉地讯问了我一番后,叫我三天内写一篇“监狱内的阶级分析”给他。我整整想了一 天多才动笔,当时我手头仅有《语录》可参考。正因为我年青(20),所以我什么都不怕了,搜索出记忆得并不清楚的马克思的一些话,非常明确地说:那些刑事犯罪分子,是“所有各个阶级里淘汰出来的渣滓、碎屑和糟粕。是所有各种阶级社会里的毒瘤,因此任何统治阶级都会不遗余力地去铲除这些毒瘤,只有行将死亡的统治者才会借重这类人渣。但是这些毒瘤只能随着阶级的消亡而最终消灭”。这些话当然也表现着我对刑事犯罪分子的“蔑视”。我的这一说法,即便是监狱看守也赞同,但他们还必须区分“内、外矛”。这样,那军管负责人对我有了深刻的印象。 1970年的“九一八”,我被“释放”了,我在监狱里还差40天满两年。为我办理出狱手续的看守长告诉我:“你是被群众扭送的,在我们这里是‘羁押’。公检法没有逮捕你,也没有对你的起诉和判决,因此你不是‘刑满释放’也不是‘无罪释放’。我们这里只能对你在我们看守所的时间和表现记录在案——永不销毁——。你出狱了,没有其他手续。外面农场首长在等着接你,你要马上告诉他这情况,尽早办好各种手续,否则你这段历史都会有麻烦,还有户口、粮食关系等等”。我不顾一切地拿起还给我的东西——粮票、现金、手表和皮腰带等,没有一句话,没看任何人地跨出了监狱的重重大门。这“浪漫”吗?回到“自由”天地的第一眼,我看到的不是我所在农恳兵团的有关负责人,而是那仅见过一面的“军管首长”。红色五月 再掀暖风热潮!他凝重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任何寒暄,只是用浓重的山东口音劈头问我:“是跟我走,还是回你们团?”。我则毫不犹疑地回答他:“当然跟你走”。发自心灵的信任和依赖,就这么简单,又来的这样突然。上车后,我把看守长的嘱咐告诉了他,这位经历过战火的原某部副团长、旗武装部长和当时的某军恳农场场长,只回答了五个字:“知道了,我办!”。此后我对这有关的一切,一个字都未曾问过——信任和依赖!就这样我以常染色体上的隐性遗传病想了解一下农场工人的身份,当了该场的中学教师,名义上是教高中数学,事实上我教过各个班级,除政治、体育以外的各种课程。学生的反映是良好的,同事们对我也很好,尤其是那些有家庭重累的人,往往需要我代课。学校和农场,经常会有各种“评比”活动,初次遇到这情况,大家都觉得我是否参加非常尴尬,再次以后,大家就“默契”地“理解”了。出于同样的原因,当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时,包括那场长,我只要简单地说:“政治问题”几个字,就再也没人重复这话题了。而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期望:问题落实以后,我立即离开这我虽然非常喜欢,到处是沼泽、是密草和庄稼的地方。我丝毫没有“浪漫”地活着。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冬天),我顺利地报了名,也参加了考试,据说成绩还很好,但录取我的学校是内蒙农大畜牧系,我拒绝了。半年以后,突然接到场长派人送给我的一张字条:给你报了名,你应该走。于是我去乌兰浩特参加了第二次高考(夏天)。因为我在一次代化学课时。在没有试管、没有药品的情况下,给学生们讲某“化学实验”过程和“反应”时,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所以我填写的志愿全部是“化学”。我终于学了“地球化学”。在南京读书的第三年,学校党办突然找我,先给我一份;自治区兴安盟党委和政府联合签署的“平反”文件,然后是几大纸袋(近一尺高)的“材料”。那工作人员在向我表示祝贺的同时说:真不知道你怎样通过的“政审”,这些材料你自己处理吧。我非常明确:场长对我的信赖,全在无言之中。工作后,我去过那农场一次,是专门去探望场长的。知道他喜欢喝酒,就买了两瓶“洋河大粬”给他带去。然而他已经不能喝酒了——瘫痪了,他的家人们却欣喜地流着泪告诉我:“啊,他认出你了!认出你了……”。我趁着夜色离开了那里。我非常喜欢内蒙,尤其是她的东部。但最怕回忆的是东部的兴安盟。年青的我在那里度过了不知浪漫是何滋味的十年。然而我懂得了心灵深处的信赖专家讲述北京美迪360度断毒抗癣疗法怎么样,我珍惜这心灵的信赖,因此尽管“怕”回忆,却永远不会忘记兴安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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