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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古村落——梅街镇乌石村,是去年冬天就和作家方乾商量好的。记得那是一个雪花飘飞的夜晚,三杯两盏淡酒之后,我们相约于今年春暖花开之日,一道去乌石村踏青赏景、访古探幽。 惊蛰前三日,天气晴好,心情如蛰伏了一个冬天的昆虫,再也按捺不住,“惊而出走”,迫不及待地赶赴城东南六十余里的乌石村。此时,春虽已暖而花尚未开,河边的古柳仍然是去年冬日的形态和色彩,寂静的田野里也只有一些早熟的油菜冒出星星点点的金黄。 也许是因为乌石是吴姓聚族而居的大村,小时候就经常听到祖父用略带自豪的语气提及,于是脑海里就不知不觉留存了一些粗浅的印象,即民国时期,乌石是龙舒河流域通往安庆、殷汇的水陆交通要道;当地吴姓富户大家较多,子女就读于清华北大者甚众;太白楼、水阁、文昌阁、吴氏宗祠等众多古建筑雕梁画栋、气势恢宏;所产乌石方片糕薄如纸、软如绵,甚至可作点烟的媒纸等等。虽然乌石离我的老家古田只有数公里之遥,乌石吴姓与古田吴姓同宗共修,同饮龙舒河水,但是我却一直没有去过。近些年,先后在《池州日报》、《漫步秋浦》、《贵池县志》等报刊、书籍中零零碎碎地阅读和了解到一些关于乌石的历史传说,才知道乌石曾经是由孙权第六子琅琊王孙休镇守的东吴重镇虎林城,也曾经让诗仙李白流连忘返,并写下“秋浦千重岭、水车岭最奇。天倾欲堕石,水拂寄生枝”(《秋浦歌》之八)著名诗句,等等这些,则更加增添了我寻访乌石村的浓厚兴趣。 简单了解一下村情后,我们便在村支书吴益欢和村中长者吴顺来的陪同下,一起去寻找历史传说的遗存和李白诗中的风景了。爬上北面的山顶鸟瞰全村,只见该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龙舒河从村东南自村西北绕村而过,如碧玉制成的腰带,而河的对面仍然是连绵群山。村中民居大多为新建的白墙红瓦的二层建筑,座北朝南,背山面水,如一颗颗红色宝石,镶嵌在青山绿水之间。在村中的弯曲的小路上缓缓而行,虽然不见吴顺来老人所说的七进七出、规模宏大的吴氏宗祠,却不时有巨大的石鼓牵扯着我们的视线,他们静静地靠在墙根或立在路边,透露出村庄昔日的显赫。从东往西穿村而过,沿龙舒河继续向西前行约一华里,便是李白笔下的水车岭,如长长的手臂轻轻挽住龙舒河,使奔流而来的河水在此拐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弯,流向正南方。拐弯的河水在对面的山坡下形成一块面积近千亩的半月形的坡地,这就是传说中孙休放马的“牧马坡”,又叫“黄金坡”,如今已种满油菜,如一块巨大绿毯晾在堆满卵石的河滩上。通过水车岭的是一条新修的“村村通”水泥路,宽而平整,让人丝毫没有登山越岭的感觉。路的南边是清澈见底的龙舒河,春水拂过岸边的岩石和水草,不见当年粗大的古树和依附在上面的“寄生枝”;北边是犬牙交错的山石,约有四五米高,几株香叶子和青刚栗伸过头顶,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久久凝视着这些因修路开山而裸露在外的岩石,这难道就是诗仙笔下所对非法生产的描绘的“天倾欲堕石”?细观眼前的景色,默念着李白《秋浦歌》和宋人郭祥的诗句(万丈水车岭,还如九叠屏),心里不禁纳闷起来,为什么古人诗中的景与我们眼前的景竟然如此大相径庭?而随行的吴顺来老人则是这样解释的:旧时从当地至古石城、殷家汇,一是走旱路,从悬崖峭壁上开凿出来的羊肠小道翻越水车岭;二是走水路,从龙舒河里行船或撑排,顺流而下绕过水车岭。我猜想:李白当年就是乘船而来,从水上仰望水车岭,见到的也许就是悬崖峭壁,直插云霄,风摇树动,危石欲堕的景象吧?可惜现在是初春时节,水温尚低,我不敢下到河中一探究竟,只好等到盛夏时再来体验一番了。 村南的古渡口,一座水泥小桥把我们渡向对岸。走进孙休曾经放马的“牧马坡”,窄窄的这是因为西瓜在低温下冷藏后田埂,零星的菜花,尚未泛青的芭茅,微风中依稀听到当年的人喧马嘶。河边,哪些形状、色彩、纹路、大小各不相同的卵石,也不知从何地、在何时流落至此,随便拾起一粒,你都会看到遍身的时光印迹和流水痕迹。随行的杏花村中学陈老师和稻香一品吴总一下子就赖在了河滩上,在琳琅满目的鹅卵石中艰难地取舍着,快乐地忙碌着,只恨没有多长几只手。 走遍乌石的村里村外,没有发现一栋明清甚至民国时期的古民居、古祠堂,只找到一本从江北复印过来的吴氏家谱,因此有人这样问我:乌石到底是不是古村落呢?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在想:水车岭到底是不是水车岭呢?山上平视和水中仰观的感觉不一样,李白笔下和我们眼中的风景也不一样。也许,不同的位置、不同的角度,就会有不同的视野,有视野里大不相同的风景。至于乌石村,作家方乾看到的是“军事要塞和唐诗背景”(《探访池州古村落之十四》),我看到的是青山绿水和粉墙红瓦,而陈老师和吴总看到却是溪边的野芹和河边的卵石。我想,如果你来,你也许会看到更多。至于乌石算不算是古村落,也许并不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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