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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还在铜仁农校读中专,那时候的学生生活非常艰苦,学校的生活虽然是一日三餐,但并不是想吃多少就能买多少,而是定量供应。早餐是二两的一个馒头(实际上还不足二两),中餐、晚餐都是四两的米饭,菜就只有一个,通常的菜不是白菜汤就是南瓜汤,几乎看不见一点油。这生活不但量有限,而且质也特别差,对于正在长身体的我们来说根本就不能填饱肚子,最多也只算得上是七成饱,就更别提营养跟得上跟不上了。更为糟糕的是肚子饿了,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吃。那时候我们学校周围是没有任何吃的东西卖的,只有离我们学校三里之外处有一个馒头店,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只有去那个店买个馒头充饥。说起那店里的馒头,我印象特别深,最大的特点就是又干又硬。因为店里的生意不好,馒头几乎都是早上蒸出来卖一天,因隔学校比较远,同学们即使去买都是中午或下午去,那时候的馒头早被风吹得又干又硬,一嘴咬去全是白色的干粉,但仍吃得津津有味,真是叫饥不择食啊。 那年头的学生不是饿了都能有钱去买吃的。普遍都很贫穷,真是叫吃不饱穿不暖。一般的家庭每月就只寄来十块钱的零花钱,经济稍微好点的家庭寄十五块,经济最好的家庭最多也就寄上二十块,但这样的家庭很少,要父母都有工作单位的才有这种经济条件,记得那时候我们班就只有一个同学能享受这种待遇。虽然如此,但同学们都舍不得乱花一分钱。毕竟远在他乡,总要想方设法余点钱以备急时之需。 同学之间在一个宿舍的时间住久了,相互都比较了解了。睡在我隔床的那个同学是我们班上年龄最小的一个,天真、幼稚的他做事有些大大咧咧,不太注意细节,我发现他有几次都把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很随便地放在床上的席子下面。记得我还提醒过他两次,叫他钱别乱放,大意不得。他说问题不大。我虽然嘴上在提醒他,但对于我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学生哥来说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金钱的诱惑使我的心理慢慢产生了变化,开始盘算起了小九九。 机会终于来了。一个星期日的中午,趁同学根据考生的咨询和回忆们都上街去了的时候,我揭开他的席子一看,下面还真有一张十块钱的人民币躺在那儿。我眼睛猛然一亮,一丝得意划过心头,似乎那钱已经在向我招手了。但同时也有几分恐慌,虽说这事我已盘算了很久,但我终究是第一次做贼,不害怕是假的。我犹豫片刻,终于经不住钱的诱惑,战战兢兢地地偷走了那十块钱。 当天晚上,我见他在他的床上到处翻找,枕头、席子、棉絮翻得一片狼藉。我心里清楚他肯定是在找钱。看他找得满头大汗的样子,知道他一定心焦、着急得要命。此时此刻,我只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假惺惺地问:“你在找什么?”“我放在席子下面的钱不见了”我又故意问:“什么时候不见的?是多少?”“是十块钱,这钱在我上街之前都还在呢。”他的回答明显带着哭腔,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这时候的他看上去既幼稚又可怜。我装着关心他的样子故意责怪他说:“你真是不小心,这事我还提醒过你呢!这会着急、后悔了吧。”接着又叮嘱他一句“别急,再仔细找找看。 丁院长在揭牌仪式上表” 于是,他又继续寻找起来。他越是拼命地找,我就越是心虚、害怕,愧疚之心油然而生。此时此刻,我真想鼓起勇气把这钱还给他算了。但我想了又想,还是不能还。这样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贼了吗?我的颜面何在?今后还怎么好意思和同学们相处?想到这些,我的勇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深了,他也找累了,同学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唯有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说老实话,这钱虽然已装进了我的包里,但我却没有一点兴奋和喜悦之情,反而还惴惴不安。心虚、恐惧、愧疚等各种复杂的心情汇集于胸无法言表。回想起他找钱时那着急、心焦的神情,我就越来越对白天的行为感到羞耻。这年头,他要积攒下这十块钱多不容易啊,我怎么能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呢?就算再缺钱用也不能去偷别人的呀?我后悔啊,肠子都悔青了。可是,事到如今我能怎么办呢?这一晚我整夜无眠,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痛苦之中。 第二天,我趁没人的时候,悄悄把这十块钱放回了他的席子下面。这天晚上,他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他的钱找到了。见他又恢复了往日那天真活泼的神态,压在我心里的这块石头终于落了地。顿时,我感觉身轻如燕。 这做贼的滋味实在难受,至此以后,我再也没胆子做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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