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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的村庄丢了。
实际上,村庄不是我弄丢的,我从来没有打算丢弃过她。虽然我那时还不懂得她的种种好,也没有对她产生过依恋,且一直想从她身边走出去。然而当我刚要懂得爱她的时候,她却不见了。给我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就像一场还没来得及爱就画上了句号的爱情,成了心灵上一道抹不去的伤痕。我的村庄不大,是由东西南北四条沟组成,处在三山的环抱之中,她安静羞涩的像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女孩,随季节怎么样的牵手,一年一年安贫乐道地守候着一方土地。
当我终于有一天走出来,经历了外面世界的精彩,经历了那些浮光猎影下显现出来的虚拟繁华,时日越久越想念我的村庄,想念她的淳朴自然、想念她的简单快乐;甚至想念那些曾经令我讨厌的人和事;更想念她的哀伤。她的哀伤也是美的。
二
深秋的某一个夜晚,秋雨拍打着挂在窗外的空调室外机上,嘈杂急迫的声音听得人心乱;楼外的大街上,各种车辆拥挤在十字路口,司机焦急地按着喇叭,路两旁那些年轻的槐树们,被冰冷的秋雨敲打着,瑟缩着。这一切,忽然让我想探讨白殿的护理常识念起了我的村庄,也是这样的雨天,也是这样的傍晚,那里却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秋雨把勤劳的人们赶进了家中,村庄在湿漉漉中安顿下来,唯一的村道上已悄无声息,连平日最爱闲逛的狗也躲进了它的窝里。雨天是农人的假日,是老天怜惜农人的馈赠。逢到这样的日子,一切出门干活的事情都会放下,父亲特列地会隔着山坡喊来他的好哥儿们,让母亲炒几个鸡蛋、炸一盘花生米,再盛上一盘腌菜,在热呼呼的火炕中间摆上小饭桌,盘腿坐下,开始天南地北的喝酒聊天。这个时候,母亲还会炒上一簸箕向日葵籽和花生,目的是堵上小孩子的嘴,以免随处打闹影响大人说话。母亲这招很灵,我们把吃的统统搬到窗台上,剥着花生、嗑着瓜子,隔着玻璃窗齐齐地伸着脑袋往外看雨,和停留在电线上排排队的小燕子没啥两样。秋天的雨线又细又密,一点微小的风就会把它们吹歪,肥大的核桃树叶挡住它们下落的脚步,它们便义无反顾地在叶面上跺一下脚,叶子疼得抖动起来,身子一倾,那雨便趁机溜到了地上;也有不少衰老的叶子会跟着雨一起落下来,乖乖的落在树下,仿佛是那雨把叶子送回了家。相比之下,屋檐落下的雨要有份量的多,像一颗颗珠子样滚落下来,急忙忙地砸在下面一溜腌菜缸的盖子上,敲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最美妙的落雨声,是天色暗下之后,我们侧耳倾听出来的。那声音来自院子里几畦没砍收的白菜,长得圆滚滚的被草绳齐腰捆绑的白菜拥挤在园子里,像守候秋天的最后一班卫士,昂着脸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秋天最后的礼物。雨落在它们身上,像有千万只急行军似的脚刷刷走过,此起彼伏的,节奏单调悦耳。当然,我们更愿意看到所有的雨都能安全落到地面,那样才算是雨完美的行程。可是,世上哪里有真正的完美呢?多少年后,我在一位退休干部写的诗稿里,一下子读出了别样的苍凉的人生,其中一句就是:落叶想归根,但风不允许……那份隐喻在悲秋之中的无奈与凄凉溢于言表。秋雨中的落叶相比风中的落叶,应该更多了一层自然的关爱吧。即使不能全部归根,至少也不会吹得满处飘摇。
飘落在村庄的秋雨,是我记忆中最美的雨景,它就像一幅画,有着简洁明快的色调,除了雨声,再没有任何的存在,包括大人或高或低的聊天声也成了雨的一部分,那样的夜晚真的像梦一样美好。
躺在记忆里的村庄在秋雨中静默成画。
三
人是记忆的囚徒,随着年老越来越死心塌地。
是哪一年的哪一天呢?
我的邻居婶婶是个高个子,比邻居叔叔高一个头,年龄大几岁,要开口说话时,先拧一拧脖子,再努一努嘴。她当姑娘的时候听说是村里的女干部,是见过世面的,为何嫁到小地方来,嫁了一个不如她的丈夫,村人们多有微词。具体因为什么,我那时不感兴趣,总觉得她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和村人相比,她比较活跃,善于表达,尤其喜欢小孩,我放学必经她家,她老远看见我,扎开两条胳膊跑过来,不是往我手里塞一把炒花生就是几个核桃,完后看看我,笑一笑,伸手胡撸两下我的头发,然后轻轻一拍,说,走吧。至于跟她道谢没有,真是记不得了,好像拿了她的东西就完成了一个仪式,撒丫子就跑,那只大大的书包随着奔跑的节奏拍着屁股,一口气跑进家的院子。为什么要跑呢?她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后来极认真地前后想了一回,终是没啥可怕的,难道是她又扭脖子,又努嘴的小动作?也不完全是,她那个表情确是不雅,为什么非要那样呢?尽管吃了她给我的东西,我仍是不能喜欢上她,反而在日后对她的厌恶又加了几分。
仍然不记得是哪天发生的事了。好像婶婶嫁过来的第二年。那天放学回家,没看见她站在门边冲我招手,她家屋前的井边,很显眼地堆着一捆绳子和几根棍子。屋子里有女人们嘈杂的说话声,我下意识地走进她家,站在门口,看见东屋的炕上有几人手忙脚乱忙活着。人群里我看见了母亲,我过去拉母亲的衣角时,看见婶湿漉漉的爬在炕沿上,头垂在炕沿下,发上还滴滴答答流着水。一个女人半跪在婶的腰部,两手用力按压她的后背,另外几个围观的女人喊着:吐啊,吐啊。我被这样的场面吓了一跳,母亲忙里偷闲,一把将我提溜出门外,“别这瞎凑热闹,回家自个找点吃的去。”我不明就里,恹恹地走回家,脑子里都是刚才看见的一幕,想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下午去上学,班里大我三岁的二丫就跑来问我,跳井你知道么?摇摇头,为啥跳?跟婆婆吵架,吵不过就跳了。哦。是不是吵架吵不过都要跳井?你怎么啥也不知道!还跟她住邻居呢!为这事,二丫很瞧不起我。我那时还真弄不清,跳井就是去寻死,只是觉得吵不过人家很难堪白癜风可以治好吗谁清楚吧。接下来发生的更戏剧化,跳井过去之后,转天叔叔急火火地来找母亲,“嫂子你快帮帮忙,她让黄鼠狼给觅住了!”觅住了?这个词好新鲜啊!怎么个觅法呢?这个消息让笔下的拼音字母都长了脚,我放下作业本,决定去探讨一下这件好玩的事。蹑手蹑脚尾随母亲身后一起来到了婶家,脚刚一迈门,我就听见了传说中鬼魂的声音,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一下子躲在了门后,瞪着惊恐的眼睛看清了炕上有几个人正用力掐着婶,婶披头散发摇晃着头,嘴角淌出白沫,身体不停地抖动,人们压都压不住,那声音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这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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