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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与我同庚,属马,已是奔五的人了,在单位一处室里任主任。我们都在同一层楼上班,关系很好。
听老刘自己说,单位领导念他年纪大了,去年给他配了位年轻能干的助手,于是处室的具体工作他便只是把把关,动动嘴,不再亲为了。除了平时写点新闻,年末写点总结什么的,跑上跑下的具体事明显少了,但他总是按时上班、下班,总是见他没完没了地在电脑键盘上敲着打着。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老刘开始礼佛谈禅起来了。胸前挂着佛饰,腕上戴着佛珠,办公桌上还摆上了佛艺。他知道我脾气糟,一向与人关系处理不好,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以老伙记的关心,不厌其烦地劝说我:
“你呀,事事都得想开些,不要总是与领导、同事、家人、自己过不去。人都五十了,早到了‘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时候,不要再为那些升迁晋级的事儿去费心费神了,不要再想着为那些虚名微利去苦苦寻求了,也不必再为平衡上下关系折腰献眉了,该过上一种‘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边云卷云舒’的闲淡自适的生活了。”
我说:“谁不想呢?可我怎么总做不到呀!”
每当我为一些小事而大动肝火时,他总会过来劝我:“心中有佛,满眼皆景。你怎么就不能想开点呢?”
无论在哪里遇到老刘,他都是一副慈眉善目、满脸堆笑的样子,我还真为他的佛心感动了不少。
但近几天的老刘,像换了个人似的。一张苦瓜皮似的脸,阴沉沉的,与他说话,也是爱搭理不搭理,弄得怎栋楼的人都不敢接近他。因为我们同庚什么原因导致白癜风,那天下班时,我主动邀他一起回家,想散散他的心。
刚一下楼梯,他便一把搂住我的肩,一边走,一边向我唠叨起来。
“你说,我虽然不上串下跳地去干那些具体事了,但处室还是我分管的吧,领导交给处室的工作,我也没少过问吧,上班下班也够尽职尽责了吧,可各处室负责人都北京哪有治疗白癜风的专家评上优岗了,怎么偏偏我就没分呢。说年纪大了,怎么与我年庚相仿的,又是优秀又是立功,名好利好……”我只有在一边顺势顺腔应和的分,一任他把满腹牢骚发泄出来。
我这才知道,原来老刘心中所谓的“佛”,只不过是为了逃避不愿接受的事实而用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雕琢出来的一具毫无灵性的木偶,是一尊自我逃避自我的精神。把机会让给年轻人、把工作加给年轻白癜风可以治的好吗人,只不过是一种迫不得已的借口。不喜欢交际、少喝酒保养身子,也只不过是一种典型的酸葡萄心理。多看书读报、多修身养性也只不过是一种打发寂寞不得已而为之的自我安慰与解脱。其实,他心中只有世人眼中的心魔,没有圣人眼中的心佛。
我终于明白了:苏东坡在人生遭受挫折、一贬再贬、心神交瘁时,虽也忘情山水,礼佛参禅,并与高僧佛印过从甚密,佳话连连,却终不肯一心向佛、皈依佛门的真正原因了。因为在苏学士的心里,世俗的心魔一直纠缠着他,报国济世的理想与抱负一直无法从他心中抹去,政治改革的热情与执着一直无法从他心头彻底熄灭。虽然他有“侣鱼虾而友麋鹿”的佛心禅念,但瞬间却被“天地曾不能以一瞬”的“光阴过客”所惊醒;虽然他有“回看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洒脱率性,却无时不被“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的悲吟所折磨。我能想象得出,当陶渊明在菊花丛里怡然高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时,该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胸中呐喊:“我不能为五斗米向乡里小儿折腰!”。
心中有佛的人,必是六根清静,四大皆空的。凡是被欲望、牵挂、念想、恩怨纠缠的人,佛是不肯端坐于心的。这又自然使我想起了苏学士与佛印大师的故事。苏东坡贬官后,与佛印禅师交往甚厚,经常向佛印禅师讨教佛法。有一次,他打坐下来,突觉开悟,灵感涌上,便写了这样一首诗: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所谓“天中天”就是世人景仰的佛,“毫光照大千”就是说佛的光明普照了大千世界。“八风”就是“称、讥、毁、誉、利、哀、苦、乐”,苏东坡当时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八风吹不动的佛的境界。诗写成后,苏东坡很是得意,马上派一书童驾船过江,把诗送给佛印禅师去看。佛印禅师一看,就读出了苏东坡诗中流露的“我相”,于是便迅即在诗后批了“放屁”两字,让小童将诗带了回去。苏东坡一见佛印批的字,顿时火冒三丈,立马驾船过江,找佛印禅师去理论。佛印禅师一见老友来了,马上上前迎接,并笑嘻嘻地说道:“八风吹不动,一屁过江来哪!”当时,把个苏学士惭愧得无言以对。一个“屁”字就把大名鼎鼎的苏学士请来了,说明他根本还不是个真正八风吹不动的人,虽嘴上、诗里说得好,遇到一个讥讽的字就忍不下去了。
连禀赋极高的苏学士尚且如此,何况我们的老刘呢?我想,天下信佛拜坛、诵经打坐的人那么多,而真正成佛得道的人又那么少,其原因应该就在此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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