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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庄往事
叶庄总是在夏季日头西落时被稷山遮住了光线,而较其他村落落黑得早。本来就旱,有个十天半个月不下雨,东头的水塘子就一片湿湿的泥土呈现黑黑的颜色。倒是进庄的两条小路边多了很多求雨祭祀的香火。香火多数熄灭了,香灰被干热的风卷到半空,迂回旋转;还有一些没有熄灭的,如鬼火一般点缀在黑色的背景中,竟有说不出的诡异。
对收成的焦虑往往变成了内心的挣扎。叶庄的宿老前辈们已经连续好几天聚集在祠堂里。也没有人召集,都是自己来的。叶庄的召集人澄峰上个月就仙逝了。虽然还没有正式推举,八十七岁的澄海应该当仁不让了。但是澄海早已经中了风,嘴眼歪斜,半截身子还不能动换,只能如祠堂先辈的画像一样供着,确实做不了事的。此时他就被祖涛这帮子后生用猪圈拆下的门板抬到了祠堂,并在祠堂正中央躺睡着,时不时还有鼾声发出。尽管如此,这样总算是人到了。
祠堂也不点灯。全靠着抽旱烟的时明时暗光亮,大致判断出宿老们蹲着的位置。热热的夏风像一帮子恶搞的顽童,呼呼穿过祠堂,稀里哗啦地撕扯着能够撕扯的东西,发出阵阵响声,间或还重重地撞开或者关上烂朽朽的门窗。短暂的平息后,又周而复始。
“倒霉哟!”有人深深叹息着说。
这声叹息触动了宿老们,并且换回很多的叹息声,从各个角落发出。
“很早就听说过,稷山阻挡了叶庄的风水,霉运总是免不了的!”仍是先前说话的人说道。这人的声音低沉,气息平缓,显出几分的沉稳老练。
“就是这么说!”一个尖细的声音附和着。很多人都出声附和,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尖细的声音接着又说道:“我听我爷爷说过,以前的祖宗们觉得不好,曾经想过把稷山给刨了……。”
“瞎扯!”沉稳的声音呵斥道:“稷山是通天之途。把稷山刨了,老天岂不是更加不管我们叶庄了?祖宗们会这么做?而且那么大一座山,你刨得了吗?”略顿了顿,语气从严厉转为亲切。“天裕,孩子们都给你做了寿酒,嘴巴应该把把门了。”
他的话立时赢来一阵阵支持声。天裕收住了口。
“稷山福荫叶庄。”有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你们都是看过族谱的。叶庄好歹是出过秀才的。这方园几百里何曾有过……”。
“天福说得对,叶庄还出过推判官老爷。”一个粗豪的嗓音说道。
“就是嘛!”天福接着说:“就说现在天地祖宗各辈们,都是人才辈出。天字辈里面我们的天启,吹拉弹唱,曾经是红武坊的台柱子。”
沉稳的声音很谦虚,直说:“过了过了。”
北京看白癜风哪里比较好 “天佑也是厉害,干过毛子,杀过土匪,县太爷都亲自送过匾褒奖。这些都说明稷山是福荫叶庄的。之所以近几年干旱,我以为是我们被人下了魔咒。”
一阵唏嘘声。
“你们都想想澄海爷是何时中风的?”
“前年!”说话声音粗豪的天佑记得很清楚。
“你们再想想,那一年叶庄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憋了很久的天裕又开腔了。“老子那一年,在稷山上砍柴,从老鹰嘴摔下,断了腿骨!”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天庆说道:“前年,我们家的水井冒黑水。井水臭得连狗都不喝。”
“老子那一年抱了孙子,哈哈!”天佑说道。
天启到底是走过江湖的,知道天福话中有话。他等着,不跟着天福瞎绕。
“嘿嘿,那一年天裕的骚货孙媳妇偷嘴……。”
众人都是一愣。很快,天裕和儿子祖涛从两个方向一起扑向天福。天福早有防备,闪躲开去。其他人把父子二人拦住。天裕破口大骂:“日你天福的祖宗,老子和你无冤无仇,你狗日的来揭你爷爷的伤疤……。”到底是上了岁数了,身体又不是很好,这么一折腾,天裕喘息不已。祖涛平时话就不多,情急之下,只想扑上去揍人。
“小畜生,长辈在祠堂议事,你个小辈有什么资格进来?”天启先教训祖涛。然后,转过话锋:“天裕,就你沉不住气,你等天福把话说完。”
天福也不想过于激怒天裕父子,是以不再纠缠此事,直奔主题。
“记得先祖曾经说过,稷山老龙岩是稷山龙脉所在。老龙岩下不仅有一泓山泉的泉眼,而且还是珍稀草药生长之地。但是自从天裕的孙媳妇在这里投崖后,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不错。山泉第二年就干枯了。”天启说道。
天佑也道:“山泉干枯后,珍稀的草药也没有了。”
所谓珍稀的草药,实则是长在稷山山泉附近的一种植物。据说有着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以至于被县太爷作为贡品进宫给皇宫,一度被炒作成无价之宝。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似乎已经都默认了天福道出干旱的原因。祠堂里寂静无声。祠堂外面,由于干旱,往年夏天夜里吵闹的夜虫声也听不到了。澄海发出的鼾声,竟然非常的刺耳吵闹。
天启打破沉默:“天福,你有什么办法?”
大家在黑暗中努力看着天福蹲着的方向。天福在天字辈中排名靠后,所以他蹲的位置最靠近祠堂门口。而这里有轻微的月光泄入,把天福白癜风专科哪里最好9.com/]白癜风专科哪家好的身影模糊的勾勒出来。
“听说最近县里五云观来了一个仙游的道人,法力很高,能够呼风唤雨,捉鬼拿妖。不如请他来给我们破破邪气!”
“上次县东头的马庄做屠宰生意的到叶庄收肉猪,说是这个道人帮他们求了一口甜井。不过开口就要了五十石粮食……。”天启想到道士的要价,心里颇有些犹豫。
“人家要价高,也说明人家道行高。更何况,如果这么旱下去,今夏的收成就全部泡汤。损失就不止是五十石粮食这么简单了……。”天福继续开导大家。
叶庄的宿老们虽然觉得这个主意不好,但是又没有其它好办法,于是都选择了沉默。沉寂中,又是一阵风穿堂而过。大家都感受到了这阵风已经有了一丝丝的凉意。接着,月光好像黯淡了很多。再过一会儿,四下漆黑如墨。
难道要变天了?
就在大家四顾间,一道闪电拉裂了祠堂东头。一瞬间,祠堂里充溢了闪电刺白的光亮。紧接着,四下狂风大作。祠堂破朽的门窗被狂风猛烈的摔打着,发出“乒乓”的爆响声。
自然景象再确切不过的告诉他们:要下雨了。
宿老们一把老骨头了,几乎都如回魂般蹦跳起来,嘴里“咦唔”吼叫着,然后开始各自往家跑。
当第一滴雨珠敲打祠堂的屋顶的时候,祠堂里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是躺在门板上被人遗忘的却仍在呼呼熟睡的澄海;另一个是一脸晦气并喃喃自语的天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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