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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头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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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6 12:41:14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砍头柳
  

  砍头柳

  ——甘泽

  

  

    

  砍头柳

  陕北的兄弟打来电话,说那里下雪了。我说古诗里不是有“胡天八月即飞雪”吗?正常。小时候在甘肃,九月初就下过雪。陕北长城脚下,已经靠近内蒙,十月下雪并不少见。

  放下电话,我站在阳台上,阴暗的天空下,空气也是那样的阴冷,已经下了几天的雨还没有停的意思。离我窗口不远处,是一排杨树。此时,树枝上已经是光秃秃的了,只有满地的在雨水里挣扎的黄叶,还能让人记起,这一排参天大树几天前的繁荣。我看到,在我眼前还剩下最后一片黄叶,正在枝头摇晃着不肯下来。可是不论它如何依恋天空,还是被一滴雨,打落下来,随着风,飘到了一个污水潭里。

  心情似乎有点不太好,莫名的烦恼,我点起一支烟。

  烟雾弥漫之中,我眼前又渐渐想起陕北,想起塞下,想起长城。那一望无际的荒野,那万里无云的天空,那一排排君子一般挺立着,用笔直的树梢直刺青天的白杨树,还有那古朴苍凉的陕北民歌、那豪气冲天的榆林老酒。最后,不知不觉,我眼前出现了一片黄叶,一大片的黄叶,一大片铺满了原野的黄叶。

  是的,就是它,我想了一年,都不知道该怎样把它写出来,怎样才能用文字,表达我第一眼看到它时那种震撼。去年,也是十月,我第一次去陕北,参观一个本公司承运的电厂。坐在汽车上,我突然看到车窗外,那一排排整齐的树。那是我所从来没有见过的树。即使在甘肃祁连山下,也没有这样美妙的树。一根根粗壮的树干,粗的足有合抱粗,细的也有水桶粗。就那么一根树干,到了离地五六米处突然就断了。而象北方常见的扫帚一样,分成了许多细枝,或十几根,或几十根,一根根都是那样坚忍不拔地刺向天空。时值深秋,一阵狂风吹来,无数的细小的黄叶就象舞动的蝴蝶一样翩翩起舞,在风中幻化出一片弥漫了整个荒原的金黄色的烟雾。

  我问司机:“那是什么树?”司机随口回答:“砍头柳。”我问:“为什么叫砍头柳?”司机可能觉得好笑,说:“头砍掉了,就剩下树干了,不就叫砍头柳了。”我这才明白,那笔直的树干,细小的树枝,原来是人为的作用,而不是我以为的天然的鬼斧神工。再向车窗处看去,一望无际的陕北高原上,到处都种满了砍头柳。它们或者成排地保护着农田,或者散乱地布满塬坡,或者在农家的房前屋后,或者就在公路边,象哨兵一样站岗。原来,这砍头柳,已经是陕北的一大景观,在这之前,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听说过。在我的映象里,柳树就应该象长安灞桥的柳树一样,长发低垂,婀娜妩媚,哪能象这样怒发冲冠一般呢?

  以后的几天里,陆续听到砍头柳的传说,有人说那些柳树是古代戍边的军人栽种的,有人说是红军到陕北以后才有的,也有人更形象地说:以前陕北没有柳树,那树太娇嫩,受不了陕北的风。可是红军到陕北以后,从外地来了读书人,想这个法子,把柳树的树干截断,把所有粗壮一点的树枝也锯掉,只让细枝子长,年年这样象外科手术一样摧残之后,这树就越长越壮,只是很难长高,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了。不知是该为这柳树所受的痛苦而悲哀,还是为她能在年复一年的磨练后扎根而欣慰。她受了这么多苦,就为了打破那句古话:“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渡玉门关!”硬是在这苦塞之地,把江南的春色加入塞下的骨血,从陕北榆林直到内蒙高原,到处留下满眼春绿,和这深秋的无限金黄。

  我是个安于现状的人,生活就象一杯白开水,工作也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毫无生气,两年前公司调人去陕北时,我压根就没有打算。为了家,也为了当时还在娘胎里的孩子。我不想动,就想安守着我的小家,好好过日子。甚至给自己找了许多理由。曾经看《东周列国志》,晏子说:“桔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为枳。”可是看到砍头柳以后,这句话不能再成为理由了。这柳生江南为柳,生于塞外不但未改本色,反而更多一层外柔内刚、傲然挺立的气质。是什么改变了她?又是什么让曾经在定义在我心里突然打破?

    

  公元一零四一年,陕北古道上,一辆马车急速驶来。车上坐着一位五十二岁的瘦弱老人。他是江苏人,从遥远的都城汴梁日夜兼程地赶到西北边塞。迎接他的,是刚刚遭受反叛的西夏骑兵重创的,一万八千人的延安守军,还有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大举进犯的十万西夏铁骑。可是,这个老病交加的文弱书生,却硬是凭着一腔热血,满腹才华,扭转乾坤,重整危局。一年之后,当他在马上随口吟出“三月二十七,羌山始见花;将军了边事,春老未还家。”之际,屡战屡败的西夏大军中却盛传:“小范老子胸中自有甲兵十万,不比老范老子可欺也。”这个人,就是时任北宋天章阁待制、龙图阁直学士、陕西经略安抚招讨副使的范仲淹。西夏人称他小范老子,是和他的前任,丧失了北宋数百里边寨和数万军队的范雍相区别的称谓。当然,范雍的名字已经只留在了史书里,可是范仲淹的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却历经千年,依然被人们传诵。

  再到一九三六年,同样的陕北古道上,走来了一队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只有那随风招展的破旧的红旗和他们身上蓝汪汪的钢才能让人看出,这是一支军队。但是,队伍里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无限的希望。在他们对面,有一队同样打着鲜艳的红旗,头上戴着白手巾的队伍在迎接他们。这支军队到了陕北,扎下营盘,重整旗鼓,开挖窑洞,垦荒屯田。虽然他们大多是南方人,但是他们很快就习惯了陕北的小米,并且用陕北金黄的小米一口一口地喂养着中国的革命,而且是一场北京白癜风治疗要多少钱亘古未有的,要两千年来铁一样沉重坚固的律条的革命。他们成功了!两千年的铁律被打破了,两千年人吃人的社会被了,一个新世界,一个新中国,从陕北诞北京白癜风的权威专家net/mip/question/21432177.html]北京白癜风治疗哪里最好生。

  二十世纪末,陕北重新焕发出生机。谁能想到,那古朴苍凉的土地下面,竟然蕴藏着丰厚的石油、煤炭、天然气。一队队施工建设队伍从各地起来,油田、煤矿纷纷拔地而起。紧接着,一座座电厂也扎根到了这里。当我站在一座现代化发电厂的厂房外,听我昔日的同事自信从容地讲解,看着瘦削的身板、憨厚的笑容,看着他黝黑的脸庞、布满血丝的眼睛,我真怀疑这还是我当年熟悉的那个人吗?

  在猎猎作响的风中,我向圆周看了一下,除了南面隐约可见的榆林市区的高楼外,就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沙漠荒原。不见一棵树,不见一个人。再把目光回到我那位兄弟身上时,我看到的,是一棵树,一棵砍头柳。

  砍头柳,是个传说,也是个传奇。

    

  甘 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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