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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回皖北老家,妈妈说,厢房要重新修一下了,不然会倒的。房子长久无人住,厢房房顶有点渗雨。妈妈还说,帮我们看房的大叔告诉前屋里的农具有人想要买,因为我没法联系,就给大叔留了个全国白癜风治疗专家简介电话。 中科白癜风微博
于是我就先看了下漏雨的东厢房,又打开了前屋农具房的门。我在皖北的家其实是个不完全的四合院,占地三分多,这是我们这里每个家庭建房的标准地基面积(222m2,南北向,宽10米,长22米)。房子是三间正房、三间前房、二间东厢房,其余是院子。后三间正房中间是个客厅,东西两间住人;东厢房一间是厨房中间支了一口大地锅,靠墙向上树了个大烟囱,另一间放粮食。前屋三间,西边的一间是大门,东边的二间就是农具与杂物了间了。
从我姐姐妹妹们出嫁,我也离开了这片地方后,家中就没有人种地了白癜风不能吃什么,后来妈妈也不再在乡下住了,除了春节回次老家,家中就空了下来。大部分的农具和一些老的家具,都陆续地借给了亲戚和邻居,所谓借,当然也是一去不回头了。但还是有些东西,我却是一直没有出借,一直放在农具屋里。
农具不太多了。
首先是一个拖车。拖车是简单,大约像是雪橇一样,现在很多人都没有印象了。它没轮子,只靠两条滑木前进,上面几根木头做成车架,靠牛拉作动力,出工时,上面放耕地用的犁子、耩子、耙等等。小时候,每每爷爷套了牛,放好干活用的农具,我就挤到拖车上,一起下地。牛车很慢很慢,时光悠长悠长,爷爷的笑容很醇很醇。有一回,天有点旱,我和爷爷还有老牛经过一片快干了的水洼地时,竟然拖出了一条被湿泥困住的大鱼,又好玩又兴奋。
放拖车的边上放的就是耩子、耙。再旁边是石磙边框。石磙是直径大约在70cm左右长度大约在80cm左右的圆柱形青石体,圆柱体的两个断面中心有各有一个凹洞,是用来安装边框的。石磙不怕雨淋,现在就放在院子里。每到了收麦子和豆子的时候,爷爷就套上牛和石磙,先平整出一片地,然后就用石磙子压,最后一片平整实在的场地就压好了。收割了的麦子豆子等作物摊在场上,就在石磙的吱杻吱杻声音中被脱粒出来,被扬风干净。压麦子是很熬人的事,在大太阳下,一遍遍地压,简单重复。现在再也不用这样干了,都是用脱粒机,收割机。说到收割机,我看到了墙上的几把镰刀,又想到了我们用镰刀收麦子的情景,妈妈带着我们在田里挥汗如雨,大颗粒的汗水,一颗颗地落到要仿佛燃烧的土地上。打完了庄稼,场角放作物秸秆,场就又被老牛和犁子犁起来,成了庄稼地。
再旁边是两样不是农具的农家用具,一是纺车,一是织布机。纺车的大大的转轮静静地一动不动,像是在沉浸在永远的岁月时光之中。那时光里,有妈妈漫长的冬季里在如豆的煤油灯下一边嗡嗡地纺着自家种的棉花,一边陪着在读书的我和姐姐妹妹。那个织布机,我又听到呱嗒呱嗒的织布机声,妈妈在织布。织出的布是本色的白棉布,等到当年的所有棉花都变成了暖暖的厚厚的白布时,开染房的表叔就会适时地来到我家,我知道,我又可以有一个大餐了。我大多数时候会兴奋地帮助赶一只已经总数不多了的公鸡,再到村西头红梅家买一块她娘磨的豆腐,豆腐自然成型,不放明矾点卤。红梅与我在一起读的村上的小学,小学毕业后就不上学了,我每次买豆腐时,她都是很好看的样子,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偶而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大多数时静静地看着我。开染房的表叔与爷爷少不了要喝几杯,喝的是镇上的小酒厂烧的老白干,很便宜,可那是真正的没有勾兑的酒,那时的酒厂还不会做生意,也都很本分……爷爷和表叔用一个小小的陶制的小酒壶喝酒,如果酒凉了,就用一只高粱穗子点上火,在酒壶下面加温,加到酒微微有点热了,喝着舒服。我看着他们喝,喝得脸红红的。步子有点飘的时候,表叔就会背着布有时用自行车推着回他家去了。布被染成蓝色或者黑色,然后被妈妈一剪刀一剪刀一针线一针线地变成我们身上的衣服。衣服当然不美,可能很合体很暖和。在织布机的边上,是一个小石头磨,那是用来磨绿豆的。到了过年,我们就会用来它磨绿豆,炸绿豆圆子,一个小小的少年,挤在热气腾腾的厨房里炸圆子的母亲身边,看着锅里嗞嗞作响的油,看着金黄的圆子,热热地吃到嘴里,那味道,永远也不会忘记。
不知觉间,在农具房里呆了不少时间。妈妈说,你打个电话,让人来看看,说不定还能卖点钱够我们开车回无锡的油。我就打了个电话,电话里的声音也不太年轻了,说好第二天来看。
人如其声,来的是个50左右的男人,穿着很朴素,但很干净。他在离我们家30公里左右的县城。听说他以前是个中学里的老师,后来不当老师了,自己做生意,这几年手里点闲钱。“农村的变化太快了,机械化已经彻底改变了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这些老式的农具,都被人扔掉了,以前穷忙没想到,收集地太晚了。我看还能收集一些,建一个皖北农具博物馆,免费的博物馆,也是一个爱好”。我很认同他的想法,比如我的农具,没有保护,也没有保护条件,再放几年,恐怕就被虫子潮湿等彻底损坏了。他看着农具房里的物品,说,我以前听说过你的农具也来看过,品像不错,我们县目前我收的,都没有你的品像好。我们也别讨价还价,我给你10000块钱,少是少了点,行不行?你能保留这些东西这么多年到现在,不容易,钱不多,不是它们应有的价值,只能说是我的一点心意。“你真的能保护它们吗?”我问。他说,他已经建了一个博物馆,不大,但保护条件却是参考了省博物馆专家的意见做的。他想请我去看看。我知道他做这事时不是商人。我说,我只想提一个要求,你布展时,可不可把我这些农具的所有人就是我爷爷的名字放在上面?当然我自己也觉得这要求有点不合理。可是那个人的眼睛却一下子亮了,说,你的主意不错,我应该把收集的这些农具与他们的主人的故事一起收集起来进行布展,这博物馆就会活了,如果有人研究的话,也应该更有价值,我要收集这些农具和它们的主人之间的故事。这个人按时下的话说,也真是奇葩了,可是,每个时代总会有一些异想天开的奇葩吧。
这些农具当天就被装车拉走了。我没有收他的钱。妈妈有点心疼地说,一万块钱呢,以前要卖多少麦子呀。
农具屋空了。我知道,现在我还会一年回一次这个地方,可我也知道,我们终将老去,我们的下一代也许还会偶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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