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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清晨，万道霞光喷薄而出。宁静一夜的古老晋城披上了金色的盛装。位于城中心的县衙门更显庄严堂皇。浓密的树荫中，高楼敞亮，满目精雕细刻，五彩缤纷，胜似作家笔下龙宫宝殿。加之时而拂面的悠悠晨风，无不令人心旷神怡，对这座一府之下万人人之上的赫赫衙门肃然起敬。
忽然，一扇漆着红颜半掩着草绿绸帘的窗口飞出凄厉的哀嚎。
“夫人，我真的不知道啊！要是我偷了，你打死我无怨……老爷快评评理呀！”
“哼，你这个不知耻的妇人，看你吃的、穿的、用的，那点亏了你？今儿第四次偷蛋了，……来人，给我狠狠的打！”
“别……别打呀，夫人，冤枉呀！”
狠心的太太！可怜的姑娘！无情的辱骂、撕心的哭号一扫衙门往日的庄严，气氛霎时凄厉而恐怖。
“老爷，不得了啦，夫人急得要命……还有，秀兰喊冤……”衙役上气不及下气。
陈知县倏地站起，捻着长长的胡须，急切地踱来踱去，木地板发出咚咚的响声。
知县宽厚待人，视秀兰如己出。自那年从逃荒的人海中发现秀兰，至今五年了。秀兰一直乖巧伶俐，端茶送水侍候周到。
“兰儿，看你忙的，我都闲得慌啦！以后呀，夫人保你找个好郎君。”夫人时常打趣。
“夫人，看你说的，人家……”秀兰说话间，脸红到了耳根。
知县的心情特别沉重。刚刚放松些，又陷入了更大的疑惑：夫人近来待秀兰的确心狠手辣。可也奇怪，家中连续鸡蛋被盗……难道秀兰变了？不不，秀兰绝不是那号人的！夫人啦，事情没弄个明白就大打出手，光天化日，让冤屈喊到衙。成何体统？
“来人，叫夫人立即住手。领秀兰过来。”
抽泣声由远而近，陈知县疾步上前。啊，好不心酸！秀兰鬓发缭乱，遍体鳞伤，羞愧掩面，泪湿衣衫。她脸上的欢笑不见了，这比在老爷心上剁了两刀还难受；她雪白的衣衫上浸出了血迹，这比挖了老爷的五脏六腑还难受啊！只是夫人的性情他是知道的，性急时不能不让她三分。可现事情真相不明，他又能说个什么呢？老爷流泪了，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抚着秀兰破绽的肩头、披着乱发的脑勺，深情默默地传递着无边的父爱。秀兰呢，像一个小孩饱受了凌辱，忽然得到了父亲的呵护一样，一头扎进陈知县温暖的怀抱，浑身抽搐着，哭的更厉害了。
蛋兜里依然发生着同样的故事。每每夫人神猜鬼疑，意欲责难秀兰，老爷总是耐心无力的开导。陈知县，一个满城老少望而起敬、一个亲手在衙门审理过无数桩离奇案件，令多少奸佞小人胆战心寒的一县之长，他，岂能眼睁睁看着家存“迷案”？
“近来我公务缠身，不可随便打扰，切记！”老爷向手下人吩咐道。
以后，陈知县变成幽灵似的，行踪不定。其中的奥妙，就连夫人也全然蒙在鼓里。
一天夜里，夫人独自闷坐在床沿胡思乱想。突然，咣的一声门开了。陈知县乐滋滋的进屋，没等夫人吭声，牵着手神秘兮兮的出了门。
“别出声，跟我来。”老爷一再提醒。
绕了花园转过大楼，像片树叶在清风中摇摇晃晃一阵，夫人轻轻落足在厨房门前。
“往里看吧！”老爷手指了指门缝，带着胜利者特有的眼神。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溜走，眼前一幕令人叹为观止：一帮老鼠排成长长的运输线，抱的抱、拖的拖，推的推，匆匆忙忙的往窗外搬运……鸡蛋从蛋兜里弄出，一路丝毫无损。夫人的脸色惊奇、疑惑、激动、喜悦，忽儿一阵天晕地旋，瘫软在老爷怀中……
“多好的孩子，实在委屈她了！”老爷哽咽了半天说出话来。
此时此刻，他的眼前浮现两张脸孔：一张纯净朴实、略带稚气，却是那样善良忠厚；一张油光溢彩、喷香袭人，却又是那样可耻可恶。一张嘴里和心里相通，虽不会说古道今，却是那样可亲可近；一张满口‘仁义道德’，却又是那样虚伪薄情。可怜的孩子，幸亏我没有怠慢！多少个夜晚顶着星星，淌着大汗，忍着蚊叮虫咬现场查看；要不，你不知又要遭受多少凌辱……当官难啦，一举一动关乎人命！
“满世官宦，视人民死活于不顾，草菅人命，怨声载道……罪孽，罪孽啊！”陈知县抬起沉重的头颅，望着“明镜高悬”的横匾，神情鄙夷不屑，连连摇脑头慨叹。
第二天大清早，一阵激越的鼓声打破了衙门的寂静。衙役传令：“主意啰，银花楼集合，老爷紧急训话啦！”一时，官员衙役齐集，座无虚席；老爷桌案前椅子仍是清风一团。前面两位嗅觉特别的灵——
“老兄，咱们老爷迟迟未到，我感到今儿很不对劲。”
“唉，正是。昨晚的事……”
议论戛然而止，衙役报告老爷到。陈知县大步走来，入座半晌不语，目光热切而深沉，缓缓注视台下所有人。
“弟兄们，姊妹们，我愧对你们啊，特别是秀兰姑娘，”老爷当众揭下头上的乌纱，狠狠砸在地上，“这玩意儿顶个屁用啊。而今大明的官，清正廉明的有几个？人医院环境3间的哀怨、天下的冤孽不都是为官者制造吗？这些王八蛋，他们白白地糟蹋了多少秀兰那样的无辜啊……我对天发誓：陈氏子子孙孙誓死不再做官！”
“老爷，你好狠心，撇下我们不管！”大家噗通跪地苦苦哀求。
“老爷，奴才该死啊，是我让你老人家生气！”秀兰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扑向老爷。
“都起来吧，谁也没错。今后大家各随其便吧。”老爷挣开秀兰的手，声音急剧地颤抖，“来人，拿笔墨来！”
众人惊呆了，着魔似的瞠目结舌。陈知县快步上前，奋笔疾书，雪白的壁头留下两排永世流芳的佳句——
天公尚且无公道
何况为官不枉冤
仿佛苍天也为之动情，刹那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陈知县一阵风出了门，消失在城东郊外……
相传陈务道成仙，后同白马王子并驾齐驱，途径岳池、南充等地，驻足于西充四大名山之一的南岷山。
那经久不衰的神话承载了后人对先辈无尽的思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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