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桥 ahfolxja

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却偏偏是爱情。   

　　——张爱玲   

　　P1.摇椅旁，米酒香   

　　他竭尽全力睁开毫无聚焦的双眼，混浊的眼球被泪水布上一层朦胧，当他再次闭上眼睛时，那眼泪就顺着千沟万壑的皱纹弥漫开，渗到岁月的纹路里去。但那几颗晶莹的泪珠却并没有给脸上的这片大地几分滋养，反倒像在沙漠中的一滴水，很快被吸纳舔舐干净。他，已经是弥留之际，雪白的床单与他劳累半生镶嵌入皮肤的土色格格不入，迟暮之人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远比病房里的消毒水浓郁。他本就神志不清，可是嘴里一直振振有词，不凑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而且一直断断续续，眼里也在不断淌泪。我仿佛看到遥远的过去，古老部落里的法老在驱动神秘的咒语，而这次的祭品，他献上了自己。   

　　他，就是我的外公。   

　　儿时外公是一位非常严厉且固执的老人。他不愿意与我们一起生活，隐居在不知名的某座山旁边。他总爱躺在一张竹木做的摇椅上，而摇椅旁总是爱摆着几碗清酒，他经常一边摇着蒲扇一边饮酒。当他晒着太阳，闭目养神时，我一度分不清他是否醉了。他有时能在摇椅上躺很久很久，久到我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然后我就被自己的想法下的惊悚起来。   

　　但印象最深刻的是，我会盯着他右手中指上的那个银戒看很久。因为他总是戴着那枚银戒，并且时常摩挲着，喃喃自语，眼里有我不曾看到的温柔。那枚银戒，也因此被外公那长满老茧的手打磨的光洁锃亮，被阳光反射，更闪出一种神秘的光，吸引着我。   

　　我曾趁外公熟睡的时候试着把银戒从他手指上退去，但那枚银戒却被指关节上一块突兀的骨头挡住，无论我怎样用力都无法按照我的路线前进。而后，一双眼睛如鹰般盯着我，“你在干什么！”那尖厉的声音，像悬崖下寂寞飞鸟的悲鸣，愣是让我在这炎热的七月天里吓出一身冷汗。   

　　“我在……”我不知道如何解释，脸开始红的发烫，额头也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冒出多少细汗，将我厚重的刘海紧紧粘着。于是，我干脆大哭起来，想要推卸责任，打破我们之间的冰冷。   

　　他用手轻轻将银戒推到中指的最深处，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些，他大概觉得刚刚对我太严厉了，用手掌刮走我的泪水，然后用不算强壮的手臂抱起我，坐在旁边盛有米酒的矮桌旁，用筷子沾几滴桃花酿的米酒，放在我的舌尖里。外公是酿酒的好手，这桃花米酒更是他的招牌，但是爸妈常说小孩子不能吃酒。桃花的花瓣在清酒中沉睡，像一幅画，淡淡的酒香伴着丝丝甜味，再夹杂着那个年代断断续续的故事，将我引到远方，就能把我哄住。   

　　P2：生命的尽头，不忘你   

　　唐涵轩一直拉着我的手，用他宽大的手心给予我几丝温暖，偶尔轻轻捏捏我的手背，仿佛是一种无形的安慰。   

　　“小梦，小梦……”枯瘦的手突然从被窝里探出来，向外摸索。我赶紧从床尾跑到床头，握住他的手，他便不再挣扎。“外公，我在这，我在这呢，你想吃些什么，或者干什么，我和涵轩立刻去帮你完成。”我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倒像是一个长辈在安抚一个哭闹的小孩，而母亲早已经在一旁泣不成声。   

　　外公用手指的触觉摸索到那枚戒指，将银戒用尽全身最后几丝力气拽下来，食指上留下一个红圈，格外醒目。他干裂的嘴唇轻启，一张一合。我知道他有话对我说，我赶紧将耳朵凑过去，等待他的嘱咐。   

　　“望柳村，念桥……你去给她……念桥旁的……阿芳……沈婉芳……”我拿过银戒，这是我小时候梦寐以求的宝贝，但是现在那冰冷的触感与重量穿过我的食指时，仿佛在我的脖子上套上一个圈，让我不能呼吸。外公拉着我的手不断重复：望柳村，念桥旁，沈婉芳。后来，渐渐放手。我以为他睡着了，帮他把手放回被窝内，掖好被角。当那刺耳的“滴——”声透过我的耳膜时，我仿佛还在梦中。白色的身影来去匆匆，望着那毫无起伏的生命线，我的眼泪也呈直线般坠落。   

　　外公的葬礼，简单而冷清，他只领养了母亲这一个女儿。涵轩一直抱着我，就像怮哭的母亲被父亲搂着怀中一样。我抚摸手上的银戒，对他近乎执拗的说：“我一碰到这个戒子心里就平静了，他让我觉得外公还在我身边。”   

　　P3：未知与远方，前行   

　　临近二月，我和唐涵轩踏上了南下的火车。为了陪我，他为此特地去公司请了一星期的假。我告诉他不用这样，可他还是来了。我盯着他风尘仆仆的面容，嘴里的“我们分手吧”换成“我们走吧”。在火车站，拥挤的人群来来往往，当上车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钱包被偷了。在这寒冷的冬日，我的怒火也无法被降下。我的银行卡、身份证以及一些现金可都在里面！唐涵轩不停的安慰我，他说：“小梦，咱们就当做一件好事，助他早日进监狱。”最后还不忘嘚瑟的加一句：“你看你那马虎劲，就说没我不行吧。”   

　　唐涵轩抢到了卧铺，将为数不多的行李全揽在自己身上，一只手提着行李包，另一只手牵着我。他将包放到中铺，对我说：“我睡中铺，小梦你睡下铺。”然后他出去，让我看好行李。回来时，他手上多了一袋橘子和一些零食。他坐在我旁边，拿起一个黄灿灿的橘子开始剥，我望着他温柔而认真的模样，突然想起那天在小吃摊，他是不是也对那个女孩如此体贴。橘子的汁液弥漫在我周围的空气中，仿佛空气清新剂一样，给这个充满烟味与油味的火车厢带来几丝干净的空气。唐涵轩将一瓣剥好的橘子递到我嘴边。   

　　车上十分无聊，唐涵轩则像个农村里拉家常的妇女一样，喋喋不休的讲他们公司里的趣事，我就时不时评论一句“是这样啊”、“呵呵”、“挺好笑”，不知道该说心病检查主要的一些步骤什么的时候就干巴巴的假笑两声。我知道他想逗我开心，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个心情，不过，我们都知道，不可以停下，不然就是无尽的沉默。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车厢突然关掉了灯，车厢里叽叽喳喳的声音逐渐被鼾声代替。整个车厢陷入一片黑暗与寂静。   

　　我翻了好几次身都睡不着，盖好被子依然觉得冷。我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无意中触碰到银戒，回忆铺天盖地袭来，我忍住不哭的太大声，我以为火车制造出来的噪音与人们的杂音可以掩盖住我的哭声，可唐涵轩还是踏着我床尾的踏板下了床，一把将我揽入怀中，他的声音在黑暗中低沉而温柔，他说：“傻瓜，不哭啊。”然后我的眼泪更放肆了。   

　　P4：望柳村，你好   

　　我们是第二天早上四点多到达目的地的编辑评语希望编者大人喜欢，希望各位读者大大喜欢。(作者自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