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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
那是三个门。
三个门是三种颜色:棕,暗红与翠绿。
棕色的门总是常常关闭着,它只是会响。在清晨在中午或是在黄昏,棕色的门前便会立着一个女人。女人的身体高大而宽阔而肥腴,就好像她是一株生长在秋天里的植物。这植物样的女人微垂着头,她是在开门,或者是锁门,将棕色的门锁了起来的时候,她便朝楼梯下走。她的头发削得很白癜风图片短,她的脸和她那身体一样已经不年轻了,但是却还是很端庄很好看,尤其是那一双黑珠子样的眼睛,在多年以前,在她生命的春天与夏天里,必定是明亮的发光的秀美的,只是现在,它们已经有些苍老了,它们已经来到了她生命的秋天里。
大约是周末,也是在黄昏里,中年的女人依旧立在棕色的治好白癜风需要多少钱门口找钥匙,她的身体依旧像一株秋天的植物那样印在棕色的门上,只是在她的身后多了一个男孩子。那男孩子也和她一样白癜风怎么能治好的高大一样的粗壮,但是他不像植物,他像一棵树,一棵生长在春天里的树。树一样的男孩子立在植物样的女人后面,他在说话,他的声音有些粗有些哑,他粗哑地说着一件事。那应该是一件事,但是那件事没有头也没有尾,那仿佛是一件已被说了很久的事,别人已经不会听出那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来了,唯有他和他前面立着的正在扭着钥匙的女人知道,那件事是他们的事。要你别去!女人的手停住了,女人的脸迅猛地转过来,珠子一样的眼睛突然便膨胀起来了。她用那膨胀的眼睛瞅着身后的男孩子,然后棕色的门便哗地打开了。女人走进门去了,男孩子也跟着走进去了,门在他的身后叫起来,坚硬而又暴躁地合上了。
暗红的门有时会打开来,一个女人从门里走出来。她的身体有些娇小,她的头发挽成了一个小小的高高的髻,她的双手是湿的,上面沾着白的泡沫,那泡沫还会嗡嗡地碎碎地响着,仿佛是在那里关闭着熄灭着似的,有时娇小的女人的手是干的,她干燥的手里拿了一个扫把,她在那里扫地。她扫着门前那块砖红色的鞋垫,她也扫着鞋垫旁边的青黑色的水泥地。她扫着地,她弯成了一个弧线,她的腰身很丰满。她扫完地,便回到门里去了,暗红的门嚓地关上了,然而有人在上楼梯,那是一个孩子在跑着跳着上楼梯,他上到了暗红的门前时便站住了。他的小小的身影立在高大的发亮的红门外面,墨蓝色的书包遮着他的窄窄的背,那背上是蓝白相间的学生制服。小男孩就那样穿着他的制服背着他的书包,那么渺小地站在暗红的门前面,于是那高大的门就向小小的他敞开了。女人的白白的尖尖的脸从门里露出来。这么早就放学了?她的目光低低地落在孩子的头顶上,她的声音粗而低沉地落在门外面,那声音和她的身体仿佛是不相融的,仿佛是分裂的,仿佛是不能合二为一的。男孩子跳了起来,他一跳便跳进了暗红的门中。别跳!女人的声音粗粗地沉沉地响着,但是那声音并不能完整地响下去了,它已经被暗红的门压扁了压没了。
夏天的时候,北京哪家医院白癜风专科最好天气是那么热,太阳低低地垂在灰白的天空上,它的光如展开的羽翼一样贴到了大地上。风也仿佛是沉睡了,风不肯从地底下爬起来,它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那时候,那时候绿色的门便打开了。
绿色的门开着,绿色的门一天到晚地大开着。展开的门就像一页被展开的书纸,平坦而又安静地贴向它身后的墙面,从那镂空的栅栏式的花纹里,可以看见墙面的雪白的颜色。
跟妈妈唱歌。尖细的温和的年轻女人的声音从开着的门里响出来。世上只有妈妈好。年轻女人的歌声也从开着的门里响出来,但是小孩子的歌声并没有跟着她的歌声响出来,小孩子在啪啪地拍着手,她不唱歌,她也不说话,她只是在那里拍着她小小的白白的手。快跟妈妈唱。年轻女人不死心。世上只有妈妈好。她的歌声又响了出来,干干的,倦倦的,就像那照在外面的夏天的阳光。然而孩子不唱,她不肯跟着她的妈妈唱那首妈妈的歌,她咚咚地跑起来。年轻女人叹了一口气,她放下手中的毛线和毛线针,她的白白的细细的手指扶了扶脸上垂着的眼镜。和妈妈说句话。她的小眼睛从镜片里面望着咚咚地跑着的孩子,她的微微噘着的嘴又张开了。妈妈都快闷死了。但是小女孩依旧在咚咚地跑,她跑着跑着便噗地扑到了地板上,就如一个小面袋子似的摔到了。哭声立刻流了出来,哗哗地像忘了关的水龙头一样。告诉你说别那样跑,就是不听话!女人的声音压到了哗哗的哭声上。不哭了,不哭了!年轻女人抱着哭泣的孩子,她走到了展开的绿门边,她顺手抓住了门上的银亮的门把手,于是绿色的门便啪地一声合上了。
绿色的门关上了,暗红的门和棕色的门也都关着。
三个门都关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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