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晴

一   

　　   

　　天很晴。天晴不是什么好事，阳光一明媚，温度就升高。温度一升高，人就不好过。伏里的日子本来就苦焦，再在戈壁深处像被聚焦了光芒似的小盆地里，更加燥热。所以习惯于天一亮就看天，看哪儿有云彩。所以习惯等天黑，太阳一落下去，气温就再不会嚣张；假若再来点儿习习晚风，就有神仙日子的意思了。   

　　今晚就是个好日子。月光亮汪汪地从窗口照进来，涂了半截床，也漫过下半个身体。如果调个头，涂的就是上半个身体。我怕它照着头亮晃晃地没法睡，才把头调进暗处。这跟有人喜欢开着灯睡觉有的人喜欢闭了灯睡觉一样，人各有好。我不喜欢晚上有灯，只喜欢白天明亮。有人晚上睡觉喜欢开灯，却不喜欢白天阳光朗照。人这东西够怪的。   

　　月亮慢慢地移动着，从开始照着脚和小腿，往大腿方向移动。估计更晚一点，它会照到上半身或脸上。管它的，睡着了它想往那照那儿照吧，不妨碍休息就好。光芒里难以睡着，它会把脑浆子都照亮的。就像它现在照着脚和小腿，都让我有一种清滑而被抚摸的感觉。它徐徐地把融融的光往身上注，像往上抹某种洁净膏或是什么色料，能把沾染其上岁月风尘的斑痕赭墨覆盖了；也像是色彩喷涂，一层层累加，直到全变成它的色彩。   

　　蓦地，我看见两只银白色的蝴蝶翩然而入。它们从光速里跳跃开来，用慢镜头的速度扇动翅膀。它们扇动着从光晕里到黑暗里，竟然幻化成两个亮晶晶的小人人。然而这小人人又是从天上下来的大人。似乎是配合着它们舞动，小提琴《梁祝》那如怨如诉的乐声缓缓飘起。它们又回到月光里，恢复了蝴蝶的样貌，音乐在腾升，它们在飞腾，我也蜕了身形，跟在它们后边飘出窗外……窗外邻居们种植的菜地，也被月光涂了一层厚厚的颜色，而且那银白色还源源不断融融地注下来；西侧房墙边高高的杨树已经伸出了5层楼顶之上，树下是黑黝黝的阴凉，一只路灯像只悬挂在树枝上的萤火虫一样发出一圈昏暗的红晕。蝴蝶早就不见了，我攀缘在那棵大树的树枝上，不知道怎么才能下到地上……   

　　哦，这是戈壁的月光。昨晚看见儿子从成都发来的月光，他说像蛋黄。戈壁的月光从来不像蛋黄。到底是天府之国月亮也显出富庶，戈壁沙漠清澈的月光是多么贫瘠啊！   

　　二   

　　早晨继续着晴朗，还有清凉。要是太阳再不往高升，多好。月亮什么时候走了呢？蝴蝶走了似乎是知道的，我怎么下得树来的，却不知道。或者一晚上在树上，也是很不错的。参加工作第4年单位菜地刚刚分到各基层单位，单位派我跟着一位老师傅去负责菜地生产。老师傅是位像父亲一样的长者，太勤苦、太能干、太负责。虽然我是乡下出身，自以为干过好些农活，但还是不太适应他的节奏，每每在他喊着下地的时候还睡眼朦胧，心里有好些个说不出来的不愿意。后来慢慢习惯，并且责任心很强。夏天是比现在还热的日子，为了保证菜地浇水，在过去别人构筑的基础上，我们在菜地小水渠边几棵大杨树树腰距高约三四米处架起了木屋，而我就成了夏天几乎每天都睡在哪里的人。半夜里热风刮来，树木摇晃，那座小屋就跟着晃动，弄不清它会不会顿时解体，只好顺着树杈爬下来坐在地边儿上。有时候睡不着的时候就爬下来去从水泵房顶钻进去打开水泵浇水（泵房钥匙有人管着的），等天亮我们的地已经全部浇完。   

　　木屋不怎么凉快，尤其是午后，睡在那里跟蒸笼里差不多。不过年轻的时候瞌睡好，热也一样睡得扎实。那些偷菜贼猫着我睡在那里醒不来，所以好些时候，我躺在那里只是个摆设，胆大的人还是把菜摘走了。菜被摘了倒没事，叫人心焦的还是天好热，睡觉一身汗，总盼着夕阳西下。夕阳西下会降温，可是大黑蚊子又会前来围剿。那些年，没少用青春的鲜血喂蚊子。   

　　日子就是这样，盼着的并不一定都来，来了的不一定都好，不想要的总会不期而遇。话说回来，夏天不让天热，就跟冬天不想让天太冷一样，本身就是违背规律的想法。总想着天热的时候阴云遮阳，炎热的三伏细雨轻风，这是幻想而不会成为现实。现实的想法不能脱离实际，实际就是四季各有特色，人须品味每一种色彩。况且热有热的风趣，冷有冷的品格，这才是生活。   

　　现实并不冷酷，相反它总是夹杂着严肃与关爱，像我的老领导。对工作上严格要求，在个人进步与生活上尽力为你着想，只要你有所付出，总有些意外之喜等在前面。暑天的热是热得红火，可是热几天乘着夜色风雷激荡地来一场急雨，叫人凉快得直喊过瘾美极了，便是天地对人的照顾体恤吧。不然，冬天寒风过后怎么也会暖融融地持续好些日子的丽日阳光呢！   

　　三   

　　办公室里摆了几盆好养的花。所谓好养无非就是以叶草为主，吊兰绿萝仙人球仙人刺之类。有人进来看看，说你们养这个啊，小同事们说是啊，我们只能养这种不开花的，好养。从别人问话的口吻里大体能听出来一点意思，是说你们也只能养这个。养这个咋了？绿色养眼，这个功能没问题就行。花不花的，不是我们刻意追求的。在戈壁深处养花恰似那句“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话。这些东西在水草充沛的内地本来就是草，而到了我们这里，都被奉为上宾，“登窗入室”了。它的地位与人的需求直接相关，因为这里缺乏绿色，所以一切绿色都非常珍贵。   

　　忽然一天早晨那株仙人球开始“发难”，率先开出两朵淡黄色小花。观者无不惊奇：它也能开出花，还一开就是“双胞胎”，奇了。于是大家拍照，微信。花开见喜，同事孩子高考成早期白癜风治的好吗绩出来，比预估高出10来分，大家都沾了喜气。两天后花衰败。正要“葬花”，同事发现另一盆好久没动静的仙人刺中忽地伸出好几个花骨朵。转天，七八朵治疗白癜风哪家医院比较好浅黄花儿纷纷开放，顿时成为人们观赏的奇葩：怎么它也能开花，开出这多、这样的花？真治疗白癜风用什么药好好看真好看。我跟他们开玩笑：也不看看这屋里是谁，那个花儿敢不开啊！于是大家都笑说，对对，这屋里的人不一般呢。   

　　其实不是屋里的人不一般，而是因为我们都对它们没抱希望，所以它们用行动来表达心声：我们也能够给你们带来馨香，别放弃，别丢弃！是的，只要不放弃不丢弃，给足阳光与水，刺球也能开花呢。   

　　四   

　　又是个大晴天。见到这样的晴天先是心理上有一种抵触，接下来就是适应，然后才是欣然与它携手相牵。好些时候怕这怕那，真要置身其中，怕的情绪也会转变。戈壁滩的天是真热、真晒，晒在身上能感觉到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