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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
情怀渐觉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昔年多病厌芳尊,今日芳尊唯恐浅。
初春。庭院青葱四起,不知觉天气转暖,书院前那条静止了一整个冬的小河,逐渐有了声色。
阳光牵动了风,风掀起书的页脚。
我微微抬起眼。
灼热入眼,光晕圈了庭院,静谧入耳,鸟鸣尚不清晰-。
只是有一人影虽远,却颇为突兀。
那人半倚在庭院假山旁,透过窗户眯着眼望着我。
这书院地处山林,小而偏僻,却从不招收官宦贵族子弟之外的平民百姓。此人看似衣着光鲜,神态放纵不羁,必定是某官家的纨绔子弟。
想罢,我便冷眼扫过那身影,正欲低头,便看到那人身影轻便地一跃而下。
“请问这位兄台是何人?”稚嫩的嗓音,却模仿着大人的语气。
我心底排斥着,却禁不住好奇。抬起眼,看那男孩较自己年岁略小,此刻正站在窗外,双手支起脑袋。生得眉目清秀,一双凤眼黑亮,嘴角挽起一个清清静静的笑。
“在下钱希圣。”我收回打量的目光,微微垂眼。
语句不越礼节,却用了十分的冷漠。
“就是那吴越的后裔吗?”问句也成了感叹句,男孩咧嘴惊讶道。
“正是。”目光飘回那书卷之中的淡雅古文,却被男孩挑起的声调打乱了思路。眉宇之间的怒意,我只咬牙忍下。
哼,原又是个爱故弄玄虚的闲人,心底所想是如何,妄图奉承还是嘲笑。
看惯了世事,我敛去眸中一丝锋芒,也不动声色。
“希圣兄,我是肃之。”吐字清晰,气定神闲,挑眉下一双凤眼清亮,似是坦然君子的模样。
人小鬼大。我心底默道,却抹了不屑神色不做声。
见我不答,男孩便缩回头,眨眨眼,又思索片刻,眼角弯起来,将不久前翻山爬石的小手递到眼前。
我怔住。眸子静静注视着眼前残破了几条碎布且泥泞不堪的衣袖,顿时哑然。
只觉此人甚是不拘礼节。多少年后回想起,依旧道不清当时之感。
有疑惑,有不安,原来这世上,竟有如此奇怪之人。
“希圣兄,今日朝会,那天子竟对你笑了!”男子卧在庭院老槐树的枝干上,双臂枕在头下,口中喃喃的尽是些不着边际之语。倒也有片刻的闭口缄默不言,目光瞅着天空,不知又思索着什么奇闻异谈。
十年,不知觉已被这纨绔小鬼跟了十年,十年如一日,不学无术却颇为聒噪。他似是费了一番心思摸透了我这北京治疗白癜风哪家最好直冷内敛的性子,磨了许久,我便认了。难以忍耐便磨成习惯,不再多究。我告诫他,人如其名,不可偏离。他也只是瞥眼嗤笑,一副纨绔模样。性格本顽,却又执拗不屈,不知听过了夫子几重‘孺子不可教’之类言论,依旧死性不改。
满眼桃花零落,春雨淅沥。又逢一年春,流水潺潺,庭院依旧,只是当年男孩,宽阔了肩膀,锋利了眉目,发端高拢处插一只发簪。心性不稳,便已成人。
“肃之,你以后打算去往何处?”我偏过头问。
“父亲让我随他去做官,可我不愿去。”男子低声哼着。
“为何不愿?”我听得一怔,问句脱口而出。
“为心不愿。”他答得迅速,仿佛是早已在心底种下答案,开花结果的前途便已了然于心。
我不由苦笑。细想他的答案,直白却陌生,简易却残忍。
如若一人心想何事便能倾尽全力追随,那世间何来遗憾?
只怕人生如钉,不谙世事便被生生凿入深墙之中,不见日光,只等时光腐朽成灰,也无法全身而退。
入仕之路步步匿着深渊,要剥了心性,褪了怜悯善心,磨圆棱角,不复固执。便是练就了那铜墙铁壁般肯隐忍的性子,外柔内刚般肯低头的模样。
这番做作之后,哪知所谓心之所向。
南昌最好的白癜风医院便是丢了罢。
心底倏地一空。如纷扬的叹息等待一场无声的溃烂。
只是寻不回了。
大中祥符八年,拜钱惟演翰林学士,因犯私谒事罢之。
后寻迁尚书侍郎,又因罪贡举失实,降给事中。
“希圣兄,你陪我浪迹天涯吧。”男孩双目挑起,眼光璀璨如玉。
“肃之,莫要大话。你还是紧读诗书,将来好考取功名。”
“希圣兄,人生只需为己而活,何必在乎功名?”男孩气呼呼道
“肃之,你未入仕,不懂仕途才是展现男儿本色之地。可不要为一己私欲乱了要事啊。”我投出警示目光,手放在男孩的头上轻拍几下。
男孩一双凤眼不再微笑,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不愿,也只是抿嘴不再多言。
“老爷,该起床了。今日可是大日子呢。”
起身,扶额,才发觉昨夜出了一身汗。
屋内烟炉静静燃烧,呼吸温暖仓促,空气仿佛通了灵,静止不动般等待。
闭目,细细琢磨那眉目含笑的清秀脸庞,挑眉时的神态。脑海里尽是一双黑亮凤眼,清澈执着。
我只觉心口发烫,却皱不起眉头。
肃之,再次见你,原来只是昨夜一梦。
步入中年,而今我已跋涉官场数十载,娶妻生子安稳度日。
窗外人声鼎沸,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今日确实是钱家的大日子,吾妹嫁于刘氏家族,从此钱家与太后联姻。
这一舍,便是小妹一世。以她一人幸福,换我钱家于朝廷站稳脚跟。
可否值得?——便是值得。我这样答小妹。
原来你都忘记了。她道。
那年父亲依旧是父王,吴越形势不稳,冰天雪地之中我搂着小妹走过千山万水只为避难。一场大雪将二人困于深山之中,我曾亲吻她的面颊,轻抚着她颤抖孱弱的身躯,许诺她完好的人生。
——你要比我活得久,我将命给你好不好。
未入仕之时,以为这一路只是疲惫,斩断了荆棘,依旧可以休憩。
只是未曾想过是这般喧嚣,换不来片刻温存的安宁。往事如风,风里固有温柔,却藏着锋利,不得不忘记。
因为早已无法回头。
“小妹是否都准备得当?”我打开门,压抑住颤抖音调。
“小姐哭了一宿,可是在夫人劝说下已梳妆过。”
“好。”我闭的眼又重新睁开,眼底冰凉。
仁宗时,钱惟演借宰相王曾势力权至枢密使。
初依附权贵丁谓,与之为婚,后丁谓得罪,便负其排挤之。一时天下纷议。
冯相向不与钱惟演交善,事至此便借其与太后联姻不易参政一事为由下令罢黜,从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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