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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事
她走出机场明亮的候机大厅,拖着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和她体形极不相称的背包,微微低着头,一步步走进这个陌生的城,这个几天前对她来说还可以称得上远方的地方.她已经习惯了以这样一个姿态迈出在一个新的城市的前几步,或者说她一直习惯了卑微地面对夜色。她感觉夜是庞大的,也只有夜才是真实的。每一个在白天里衣冠楚楚正襟危坐的人都会在夜的保护色里像一只发狂的小兽,彼此厮咬,当第二天阳光照进的时候,这些小兽会重新衣冠楚楚正襟危坐在几净刻板的写字间里,偶尔喝一杯没有丝毫烈性的速溶咖啡。周而复始。衣冠禽兽,她曾一度相信她到过的城市里每一个男人都是这个样子。
只是她现在还没有习惯南方这里潮湿的水汽,耳边呼啸着的仍是几天前北方凛冽的风。她紧了紧衣领,她受不了这种渐次侵入的寒冷,它们总是悄悄地潜伏在早已开始腐烂的身体里,她怕会有那么一天,这些刺骨的寒冷会猝不及防地爆发出来,击垮自己,使自己失去再走下去的勇气。而最可怕的是,那时候她还没有找到自己要的东西。
可她要的是什么,她从不敢去想。
她停下脚步抬起头,看见远处有一个衣着干敛,裤线平整的男子。凭直觉,她走上前肆无忌惮地看着他。“楠”,她生涩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这几天一直是她自己一个人,更确切地说从很遥远很遥远的那一天之后,她就是一个人了。她害怕再沉默下去会失去说话的能力。
楠是她的网友,几个月前在一家并不是很主流的网站上遇到的。楠大她将近二十岁,可当她把自己写过的文字拿给楠看时,她发现楠是真的疼痛了。于是楠成了她唯一一个固定下来的网友。她来南方之所以会选择这个城市,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楠在这里,她觉得会好一些。
楠饶有兴趣地盯着她近乎素面朝天的妆容,和妆容覆盖不住的某种特别的气质,说,“你真的是一只小兽。”“小兽?”她也只有这样想想,什么也没有说,微笑着直视他的眼睛。
楠带她来到了离市中心很远的一条弄堂,很潮湿,有暧昧的水汽,很南方的感觉。楠在这里租了一间很狭小的二层小楼给她。她很安心地住在这里。楠每个礼拜会来三四次,带一些保质期很长的罐头和出了很久的旧唱片给她。这时候她总会很满足。可当她独自一个人呆在这个时常还会落些灰的屋子里的时候,她是寂寞的。有时她甚至会听到血液在手腕处涌动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当然弄堂里不总是那么的安静。在下午偶尔会传来隔壁剧烈的扣门声,然后是包租婆尖着嗓子的骂骂咧咧。但包租婆从未吵过她。她知道凭楠的为人,楠在她住进之前,已交了足够的租金,足够她在这里安逸地过上相当长一段时间。可她知道,自己不会,她知道自己还是会很快离开这个地方,因为她相信自己是注定骨里带风的。无论怎样说,她还是不可避免的讨厌这样聒噪的女人,就像讨厌在偶尔打开的电视里唧唧歪歪的韩剧一样。而这时她总会锁上门出去走一走,极偶尔在傍晚回来时会看见楠在门边一言不发地等她。她从没有过任何的通讯工具,她不相信那种玩异儿,而去网吧也是很少有的,可就这样她也会认识楠,她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很可笑。所以楠只能等她,别无选择。
可她从没主动去找过楠,她甚至不知道楠的写字间在她所住的弄堂的哪一个方向上。她不想看见楠在一摞摞文件前眼睛失去光的样子。她也不想去打扰他正常的生活,她知道,自己终究不会成为这个对她非常包容非常照顾的男人的生活的一部分。她觉得如果他再和她呆下去,她会毁了他的。
一次楠在一个下雨的夜晚带着她穿过这个城市所有逼仄的弄堂。这是她第一次向楠请求。她看着很高很高的夜空,“你瞧,天从未黑过,午夜时也只是深蓝,很深很深的蓝。你说呢?”楠只是微笑着,他喜欢看她一个人忘却疼痛时神采飞扬的样子,像个左手抓着糖果右手拽着单色气球的孩子。她这个样子并不多见,他不想去打扰她,可这一次,她选择听他的回答。过了许久,楠终于说道:“若不是你,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在夜晚下雨时穿过这些平日里我再熟悉不过的弄堂。”
那一晚,他们在那条弄堂简陋的出租屋里不停地,彼此粗重的呼吸湮没了雨水敲打玻璃窗的寂寞回想。没有暧昧的语言,只有膨胀在深蓝夜色中的欲望。当他的手抚摸在她身体上的那一刻,她想起了另一双手。
薇的。
薇是她在上一个城市认识的跳钢管舞的女孩。她没有住处,夜时就找一间嘈杂的非主流酒吧,要一杯无限供应的免费冰水坐在把台边,看着舞池里的小兽们在灯光下放纵狂野。有时她会莫名其妙的笑一下。可她从不走进人去中自己,她讨厌扭曲自己的身体。她身后的背包里有她全部的家当。在有许多人拥挤过她身边时,她会下意识地抓住背包,有时甚至把它撤到前面抱进怀里。她记得曾在一本心理书上看到过,总是有这样姿势的人缺乏安全感。谁知道呢。
然后认识了薇。然后薇就把她接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内。与其说那是一间出租屋,不如说是一间惊艳却又无不流露出腐败气息的居室。薇说,男人是不可靠的。薇说,不要再相信男人。薇说,我养你一辈子。
她妥协了。或者说她找不到说不的理由。当薇下班凌晨回来时,俯在床上抚摸她的身体许着一成不变的诺言的时候,她在迎面扑来的各种高贱价烟草的混合气味中,渐次麻木。
幸好,对,是幸好,在那样生活了三个月之后,她选择离开薇。她现在还记得她抓起背包走出门时薇冷笑的神情。可是她不会再去在乎她了。
只是当楠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时,她感觉到那么彻底的空虚和漂浮在空气中伪装成黑暗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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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纹这样子的图案?就像一个图腾。”
她突然觉得躺在她身边的是一个陌生人,而当她意识到她在和一个陌生人时,她推开了楠,她不相信这是爱情。
第二天她在楠走后,收拾了渐渐空荡下来的背包,转身离开这个晦暗的地方。她在门上贴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谢谢你的食物。
儿童白癜风的治疗好的方法都有哪些在昨天下午她用她所有的钱买了一张火车票,她想这也算来过南方了。
一个人来,一个人离开。
一切一切,散开在南方暧昧的水汽里。弄堂里充满琐屑的爱情,可不会有属于她的。因为爱情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
written by real明媚
安妮宝贝有一篇<<北方的事>>,于是我想到要写一篇<<南方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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