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空 kjrzcool

pkrwn

落英季，花败亦有情。   

　　小和尚法号三空。空利，空名，空色。三空下，六根皆净。   

　　庙里僧众只道他呆子，整日里只见得他手捧经书，坐在佛前参悟。开始时，人们以为他勤勉，日子久了，总有人看不惯这副书酸样。   

　　不知从何时起，僧宇开始排挤三空了。晨鸡未鸣时，他就得挑水，满满十大缸，缸缸得溢口，时间一长，肩肘上结满了厚厚的茧子，他也不道苦，就这么受着。   

　　有人问他，如此这般，又为何苦。   

　　三空只是默然一笑，淡淡回句：“道在书中，道在苦中，磨难亦为道。”说罢，便作揖回礼，留下渐远的背影与一张惊愕的脸孔于原地。   

　　小和尚慢慢成了大和尚，他以磨练为修行，便总觉着要去尘世间走一趟。于是某一清晨，他一一告别了众僧侣，毅然挎起行程的干粮，也带足了此行的经书，向山下走去。   

　　山路泥泞曲折，出家前他曾逃荒到长安，半路见屠户杀羊，那畜牲的肠子也便如此，不过，那是多久前的事情了。他惊奇地发现，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名字都忘了，竟记得如此琐事。三空拍了拍脑袋，俊生的脸庞出现不自然的笑容。   

　　庙宇自是隔绝凡尘，立在耸拔的高山之巅，当真唯有诚实信佛的人才可到寺中求佛。三空已走了半晌，仍在密密丛野之中，寻不见半分人味。日头已笼在半空，林中不时有微风吹荡树叶，‘飒飒’声总在不知觉时溜进三空耳里，他觉得这样棒极了，听了十几年的钟声，偶尔几次聆听山神的叮咛，倒也新奇。   

　　细汗密麻地铺满额头，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寻了个蔽荫的地方，躺在那里歇息，又吃了点干粮，趁着没心思打盹，随手翻开书本直到乏意涌起。   

　　他也不是不知道那些所谓的师兄弟故意找他的不是，不过，还能怎么办？如今假借历练远离那些喧嚣，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一觉睡得挺沉。梦里有一座白砖桥，三空在远方瞧见它，小得几乎入不了眼，可他却清楚地看见水里的红鲤鱼，细微的鳞片在阳光下泛起红丝状的波纹，一清二楚。正即他想凑近一点，却偏偏晕了过去，第二眼，他已身处桥头，桥突然很大，很宽，一眼看不过眼前光景。三空起身拂去衣角的灰土，缓缓走去，这一路好长。许久，他才发现桥头站着一女子，青带翩翩。那女子回眸时，未待他瞧清，梦已醒。   

　　三空摇了摇头，太阳稍有些偏西，他重理了行装，继续赶路。   

　　   

　　   

　　“小姐，走慢些！”三两个仆人在闹市街尾穷追，汗渍横流。只寻得他们从一堆堆人群中拨开，稍显笨拙。见这些仆人着装，明显异于常人，路人倒也不敢多说什么，更不知其口中那位小姐谓之何人。   

　　正既众商贩议论纷纷，一衣裙繁美，眼见便是上等苏缎，发髻缤纷，更衬出一身不凡的女子，怔怔站在小摊之前，宛若天仙，又似水滴般透彻，竟让摊主呆立在那里，眼神不知落于何方。   

　　“我要这个！”女子的声音如银铃一般清脆。她挑了一只布偶，话毕，转身便要离开。摊贩虽说被惊呆，倒也不至于忘了收钱。他立马叫住那女子，右手翘起三个指头，意在收钱。   

　　女子这才意识到，出门买东西要付钱。自幼养在深院里，饭来张口，有怎知如此个琐事。她搜罗全身，也找不到半两纹银，如此这般，当真要成了笑柄。不过，女子自是聪慧，左右瞧不见下仆，又不忍舍弃手中玩物，抬手拆下一支桃面簪递给小贩。单从其质地纹路，胜过摊上之物好几倍，更不必说它的原材了。小贩自是识得珍宝，也明晓眼前女子非常人，既然她愿交换，那依了她去，倒乐得他肠子直疼。   

　　女子本叫张芷萋，家中人愿想她如香草一般，后来觉得太冷淡，熟知她的人便都道她‘小七’，喊了有多久，就到旁人都快忘了芷萋这芳名。   

　　小七以为换得了宝，得意地在集市上小跑。出门于她而言是件罕事，平日里总有大群人马尾随其后，家里人视她为宝，生怕她出了半分岔子，今日难得父亲携同娘亲进宫，家中无人可管得了，便随手挑了几个手脚迟缓的仆子，半道上北京中科一溜烟，跑了。她以为围墙外的世界同院内一样，一切都很美好。未曾料过，这外面的世界有人心如蛇蝎，不择手段。   

　　其实，自她与仆人分离之刻，便有二人一直尾随其后，不过他二人衣着与常人相差无几，又在这人头如蚁的集市上，未引起多少注意。   

　　太阳还悬在半空，不如正午那般燥热，懒惰的云彩也渐渐勤勉起来，大街上的游人却少了好许。小七不想回府，爹娘还有好几时才可回府，倒不如玩得痛快淋漓，也免了日后遗憾。她也不想折头找奴仆，只想有一个自己的地方，只有自己。   

　　“大哥，那女的来头不小，干这一趟，恐日后祸患无穷。”财丁躲在墙根深处，死死盯着渐行渐远的小七，有所顾忌。   

　　他口中所述的大哥，如今驻在对头，阳光恰好射不进这条幽青的小巷。他倒不如一般匪贼凶残，长的好生俊俏，棱角分明，着一身白衫，倒不染半丝风尘，眼神掺杂隐隐的说不出的情感。   

　　他缓缓道：“不急，绑人后你便跑，有事我单着。”话间，他从袖囊中掏出一袋银子，扔给财丁。   

　　雇金又添了好许，财丁的眉头更叠了几重。互使颜色后，财丁急忙跟了上去。   

　　渐黄昏，天边泛起血一般红，映亮了街头巷尾，染红小七深棕色的眼瞳。她在街角徘徊，果然还是迷了路。   

　　集市上的商贩已纷纷散去，好似打散的珠串，四下跑窜，唯几家面馆依旧中科白癜风微博勤勤恳恳。小七拽紧手中布偶，纠结一番后便坐在名为“巧面馆”的饭摊上，腹内一阵阵穷叫唤。她神色难堪，盯着厨子手中如细蛇般圆滑的拉面。那厨子也瞅见了她，自然晓得如何做，嘴角一撇高吼道：“拉面一碗，来喽！”   

　　须臾，他果真端来了一碗面，青花碗缘白烟袅袅升起，稳当地放到小七眼前，她顿了顿，撸起袖子抬手便吃，也顾不了所谓大家闺秀的作态。不过一会儿，汤碗见了底。   

　　“好香！”小七打了一个嗝，大笑着站了起来。谁料身后何时闪来一黑影，出手动作之快。小七腿脚一晃晕了过去，黑影扛起她随即就要走，走前愣了一愣，从腰间掏出一锭元宝，反手扔给厨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到厨子跟前，倒吓得他半声不敢吭。   

　　那元宝虚则面钱，实则封口。   

　　   

　　   

　　三空拭去脑门的虚汗，天色已晚，万家灯火通明，映红了他的半边脸，赶了一天路，如今总算到了京城，却又不知该往何从。   

　　他站在原地，刚抬脚，身后的呼声将他硬生生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