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的那张床

她是一个女人。   

　　她曾经离过一次婚，但是离婚之后她遇上了他。她爱上了他，而他也爱上了她。他也离过婚，两个离了婚的人又结了婚。   

　　结婚之后她和他便离开了家乡来到了大城市。在都市里，他们租便宜的房子吃简单的饭菜做没有稳定性的工作，他们像所有的打工者那样在一种流浪的状态中过了很多年。   

　　许多的时光就那样匆匆地过去了。时光带走了很多东西，譬如青春譬如光洁譬如美丽譬如激情，但是时光也带来了许多东西，比如成熟比如坚强比如老练比如财富。是的，他们有钱了，经过时光的积累，经过无数的艰辛努力，他们已经有了华丽的房屋有了名贵的汽车有了高级的服装有了受人尊敬的地位和名望。   

　　有了钱之后，生活仿佛就会有所改变，不只是平日里摆在桌子上的饭菜和往日不同了，就连那张桌子本身也变了样。桌子不再是往日的那张平凡的桌子，桌子是一张崭新的名贵的会发光的桌子，不只是桌子，还有房屋里的空气。空气也不再是从前的空气了，空气也仿佛高贵了华丽了特别了。空北京治疗白癜风哪家最好气的确是特别了，她坐在幽暗的黄昏里坐在松软宽阔的长沙发上，手指迟钝地摸索着卧在腿上的一只小狗。小狗也是名贵的小狗，小狗的血统是高贵的贵族血统。她经过精心护养的白皙而优美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断断续续地抚着小狗纯白的皮毛，不由的轻轻地吸了口气。空气的确是与往日不同了。从前的空气里有一种暖暖的味道，那味道中有时还夹了饭菜的气息，那样的空气是混沌的，尤其是在这冬日的黄昏里。在从前那些个冬日的黄昏里，她总是在忙着做饭，当然还有他。他会和她一起做饭，帮她摘菜帮她淘米。有时是相反的，他在做饭，而她在帮厨。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成功没有赚到现在这么多钱，可是他们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坚持。他们在租来的小房子里边做饭边编织着未来的成功。那时候，窗外的天空中布满着铅灰的云，雪也常常地会落着。   

　　她这样想着便转过脸去看窗子。宽阔的窗子像一块明亮纯净的水，从这块水里望出去，天空照样是铅灰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天气一定已经很冷了，好像又要下雪的样子。窗外的天空还是铅灰的，而雪也还会下，只是屋子里没有了炒菜的气味，也没有了她和他的说话声。屋子里的空气是安静的是沉寂的是光滑的是澄净的。   

　　他没有回来。   

　　他又没有回来。   

　　她的心忽然酸了。白皙的手指伸到小狗的腹部，然后将它紧紧地贴向了胸口，她空虚的胸口立刻触摸到一种温暖一种实在一种依靠。她久久地抱着这只给了她许多安慰的小狗。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爱上了狗？她眯着经过护养但依然显出苍老的双眼望向昏暗的屋角。她怔怔地看着那个黄昏中的角落，仿佛在望一个失去的宝贝。正是从他们开始成功开始赚到钱的时候，她爱上了狗。她买了一只狗，她清楚地记得那也是一只小白狗，和现在的这只狗十分相像。那只狗后来忽然生病死了，小狗就那样突然地死去了，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那只小狗死去时，她哭得死去活来的，于是他为她卖了现在的这只狗。   

　　她将经过护养的脸颊贴在小狗的脊背上。小狗一动不动地依偎着她，仿佛就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如果它是一个孩子该多好啊！她忽然将脸颊移开了，头微微地向后缩着，仔细地观瞧着伏在怀中的小白狗。小白狗并不是一个孩子，小白狗永远也成不了一个孩子。她的眼眶忽然地潮湿了，她不会有一个孩子了，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了，可是她是多么渴望有一个孩子，尤其是和他生的孩子，但是她没有得到那个孩子。   

　　在最初的那些年里，她和他一直在流浪，所以无法生一个孩子。她曾经打算着日子安顿下来的时候便生一个，但是当日子终于安顿下来之后，他却比以前更忙了，他忙着做更多的事忙着赚更多的钱，他忙得没有时间回家，他没有给她一个孩子。后来她就老了，她老的没有可能再生一个孩子了。   

　　她重新将脸偎到小白狗的身上，现在这只小狗就是她的儿子，她早已将它当做了自己的孩子，虽然它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孩子。她抱着小狗走到旁边的小桌子前，一伸手按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灯如火焰一样照亮了她的脚和她穿着黑色长裙的腿。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他还是没有回来。他已经好久没回来了。她知道他去了哪里，她知道他在不回家的日子里睡在哪张床上，她什么都知道。他没有骗她，他将他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尽管他是在她的拐弯抹角冷嘲热讽的盘问或是诱导之下才招供的。他终于会说出来，他没有像其他的男人那样撒谎抵赖或者干脆一言不发，他全都对她说了。他说了自己的心动说了自己的欲望说了自己对她的背叛。那时她的心总是会痛，她悄悄地伏在床上哭泣着，不让他看见不让他知道，哭过之后她又走到了他面前，她很坦然很大方地接受了他的背叛。她原谅了他也容忍了他在外面的那张床，因为她离不开他。她不想离婚也不能离婚，她舍不下这么多年的感情，她舍不下她和他所共同拥有的那些时光。那些时光实在太多太长了，以至她成了那些时光的一部分。如果和他分离了，那么她将从那些厚而暖和的时光上掉下来，她将跌进一种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虚空中，她将一无所有。   

　　她抱着狗轻轻地走过昏黄的地板，她听见自己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的脆响，那脆响寂寥空洞地在整个房间里缭绕着。她忽然哆嗦了一下，仿佛是被那响声吓住了，于是便停住了脚。她回转身细细地看着笼着灯光的房间。她看着模糊的墙角模糊的画模糊的花瓶和模糊的桌子和沙发，然后又弯下头看自己的脚。脚上的黑色高跟鞋隐隐地泛着光，这双鞋的造型优美而又简约，鞋跟细的就像两只鹭鸶的腿。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的鞋，又将脚微微地举起来细细地看了一会，终于她开始重新往前走。她走到垂着帘子的窗边。   

　　窗外是璀璨的遥远的冬夜，到处是灯，远处是灯，近处是灯，所有的房间里都有灯，所有有灯的房间里都有人，只不过他们是两个人三个人，而她自己是一个人。   

　　他没有回来，他和另外的一个女人在一起，他是两个人，而她却是一个人，而且一直都是一个人。有时候她恨他，她会忽然地恨他，那时她便渴望自己也去找一个人，找一个年轻的漂亮的人，就像他找到的那个人一样，但是每次冲到门边时她总会返了回来，她不能去，她爱他。她爱他，她不能在爱着他的时候去和另一个自己所不爱的人在一起。她抓着门把手想。但是他为什么就能呢？他为什么在离不开她的编辑评语亲爱的作者，欢迎进入红袖投稿，希望以后注意：段首请空两格，已帮您排版好。最好一次性就排版好，多次修改，后台短时间内不显示。可自行百度“自动排版工具”，将正文在排版工具中排好后再复制粘贴到红袖的文本框里。     期待佳作。（编辑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