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极致是死亡 33noxrxm

在世界文学大师里，我最喜欢川端康成，只因为他是日本人，东方人种的情感更容易被东方人接受和理解。我读他的作品虽然不多，甚至没有认真研读过一部，体味他作品的精髓。但从他瘦弱的身体，虚无的眼神，淡然的表情里，我似乎读懂了他。他的可爱之处，在于这一切都那么地自然，没有半点的伪饰，是一种本真性情的流露，绝不是某些人的那种刻意扮酷，抑或故作高深，装萌卖傻，扭捏拿态。   

　　所谓的艺术家，都是感性极强的动物，更不用说世界一流文学大师了。他天生要比常人有更强的敏锐度，洞察力。哪怕那是敏感脆弱的、偏执狂躁的、或者是神经质的一面，都行。但，决不可对世事生灵漠不关心或漠然置之。智者的理性，是哲学家的特质，不是文学家的性格。文学作品一般强调感觉，有更多的主观性，除非作家故意掩饰、压抑内心，有节制地写作，那就另当别论了。旷日伏案疾笔，没有激情，实难洋洋洒洒数十万言。当然，你可以凭藉超强的意志力，凭藉某种外在的力量逼迫你坐下来，但不能保证，坐下来后，就能妙笔生辉，文采飞扬。才气与灵感仅靠意志力显然不行，无论怎么努力，没有灵感，写出来的也是干巴巴的文字，毫无生气与美感。就像大戏剧家曹禺晚年一样，内心虽然挣扎、痛苦，繁忙的公务还是乱了他的心，便再也写不出《雷雨》那样的作品了。   

　　古人云：“文章本天生，妙手偶得之。”既然是偶然得来的，就不会单单靠勤奋能得。我有意研读了国内几位著名小说家的作品，发现他们的长篇小说前十万字最为精彩，十万字是分水岭，后面的质量便每况愈下。这不是作I家的敷衍或不努力，是创作激情减退，灵感的缺失，精力与才力的不济造成的。   

　　是什么让作家有了创作激情？那就是爱。爱自己，爱亲人，爱家乡，爱万物生灵，那种爱是真挚的，常常是满含泪水的，来不得有半点虚情假意。就算你用“啊，祖国呀，母亲！”这种声嘶力竭、文革时惯用的语言，震慑了读者，骗得了他们，却骗不了你的内心。干嚎总归是干嚎，你连自己都没有感动，如何感动得了别人？对于女性作者，我不了解，就男人而言，最能激发他才情的，当数他深受着的女人。她可以不是你的爱人，可以不是现实中的人物，就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一样，现实中哪儿寻啊！曹雪芹可以为她呕心沥血，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可以说，一个不会写女人的作家，很难成为一流的作家。川端康成比别人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此！女人，清丽的女人，是作家笔端汩汩流淌着的才情。她们首先打动了作家，再由作家妙笔生花传递给读者。   

　　我曾经看过一档电视访谈节目，触动很大。受访者是位漂亮的女护士，她说她照顾病人，经常会被骚扰，被病人有意无意地捏一把手背和脸蛋。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些油尽灯枯，行将就木的老年男人，也会避着家人骚扰她。可见，美女对男人的诱惑力也太大了！因此，女人永远是作家创作的动力与源泉，有关女人的作品也最能引起读者共鸣。贾平凹写《带灯》，只因结识了那位名字叫“萤”的乡镇干部，才愿意选择他并不大熟悉的题材。   

　　同样是写女人，有的作家写的很美，很空灵，意味绵长。有的则很龌龊，龌龊到一种病态的意淫，巴不得把天下美女都招来，让他在小说里好好过一把皇帝瘾。前者是精神的，后者是感官的。精神上是持久的，余香无穷；感官上是短暂的，发泄完剩下的是后悔与羞耻，因为它玷污了作家高尚的灵魂。显然，川端是前者，虽然他的小说里也涉及到性爱的描写，但不是那种赤裸裸的，让人难堪的写实，而是隐约地营造了诗一样的意境。即便如此，那种美也不是他所追求的至美。川端笔下的至美，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像飘飘仙子一般的女人。惊鸿一瞥，在你身边，却与你又有距离。像他的作品《雪国》，主要人物叶子，读完后，你甚至不清楚这个美丽的女子从何处来，又要去向何处！作家淡化了这些，但它仍不失为名著，为川端赢得了享誉世界的声名。小说不注重结构与情节的铺垫，他要的一种感觉，一种男人梦幻里的感觉，把作家的主观的想像推向极致。在日本，学术上归之为“新感觉主义”。对应中国，应该算是“小资产阶级情调”吧？估计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是要被批判的。《雪国》创作时间跨度之长，从1935年至1947年，整整十二年。若是按照传统小说创作的要求：结构严谨，人物κd个性鲜明。估计写到最后，最初的构思连作家自己都忘的差不多了，更甭说创作的激情与热度了。然而，川端没有失去激情与热度，没有因为时间跨度长而使小说的后半部分逊色，这是为什么呢？个人觉得，那是因为小说中的两个主要人物，叶子和驹子给了作家无限的灵感与能量。特别是叶子，就像淡墨画中的人物，不需过多的用墨，如一缕清风，一片花瓣，一朵柳絮，轻柔而凄美，余味无穷。也许正是这位仙子一般的美丽女子，让川端持续十多年的创作，热情不减。   

　　川端笔下的女人，多为纯净、神秘，身世凄凉的美貌女子，这一点，中国作家苏童与他也有像似，这位曾被誉为江南第一才子的小说家，也是个热衷且会写女人的人。比如他《妻妾成群》里的颂莲，给人的印象就特别深刻。不久前，获矛盾文学奖的作品《黄雀记》里的仙女，也是写的很成功的人物。仙女性格顽劣、生活堕落，看上去有很多缺点，更像个坏女人。但作家的笔触总能润物细无声，赋予了她某种朦胧的诗意，让你读完不觉深深爱上了这个人物。在这一点上，颇有川端的味道，至于他与川端的距离还有多远，那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我不好妄下结论。   

　　相比较而言，苏童常常让他笔下的美丽女子出走或疯掉，川端则更显冷酷，在《雪国》里，他让至美的叶子死于一场火灾，死的那么突然，竟没有一丁点儿的铺垫。然而，回念一想，世事的无常不正是这样子的吗？在我们看来，死亡是一件极端残酷的事，在作家的Ч眼里，并非如此，死亡太稀松平常了！从记事起，他便亲眼目睹了亲人们一个个死去，死亡一直包围他，在他的生命里，只有无尽的伤感和关于死亡的记忆，由此引发的落寞、悲伤、孤独的感觉在内心沉淀，成了另一种的美。这种美支撑着他一生的创作，因此，在他看来，美的极致便是死亡。也只有他心中最美的人儿，才配得上死亡。如此这般，当得知友人三岛由纪夫的消息后，他的第一反应虽不认同，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脱死亡的诱惑，步了三岛的后尘，以了结余生，那只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