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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珍藏着一支发黄的曲笛,三十年矣。那是当年北京知青吴凤兰大姐返城时留赠于我的。一支曲笛,连接着青春岁月,火红年华。我本不善吹奏,偶也兴至,把玩一番。抚今慰昔,恍若隔世;睹物思人,感怀莫名。知青大返城三十周年之际,我复又取出这支曲笛不禁吹出一曲当年凤兰姐教我的《喀秋莎》。然而,只此一曲,便拂去岁月的尘封,吹出往事一桩,又一桩……
左撇子镰王
凤兰姐是北京宣武区七十六中高中毕业生,大学是考上了,但正遇上文革不招生,白考了。她的成份是资本家的出身,可是从她退了色的学生装,退了色的运动服,退了色的旧军装这老三样的衣着上,连一痕资本家的影子也荡而无存了。有的只是飘飘秀发,朗朗一镜,翩翩一身隽文,和一口标准的京话(普通话),呈显着她知青的身份。
是年知青插队,正值秋收大忙。北京好的治疗白癜风的医院龙口夺食之际。披星戴月,顶风冒雨那不算什么;拔小麦的满手血泡,撒骨头架子的劳累那也不算什么。最使她苦不堪言,也难耐而发急的是割莜麦。凤兰姐是个先天性的“左撇子”,一般的镰刀只能反着用,割出地不仅茬高,还不能和别人同垄,稍不留神就割手。别人偶尔割一下左手,而她常常割右手。这可苦了她那只写一手好字、好文章的右手了。常常是鲜血淋淋,血肉模糊,绷带纱布横七竖八,旧伤未愈,又创新口。
我在大队有个当铁匠的亲戚。我求他给凤兰姐特地打了把左手镰。于是,这位知青大姐就接受我这个小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从磨镰、拉垄、跟行、捆个儿……一路学来。
日当午,炎炎如火。古井沿上,摆着生产队特大号的磨刀石。我教凤兰姐磨镰刀:“磨镰没法,按住死擦。北京治白癜风医院哪家好”说着就拿起她的左撇子镰刀示范起来:“放平了刃,用劲磨就是!来,你淋水。”
嚓,嚓——正面,反面。“光磨一面不行,会卷刃的。”俄倾,我用大姆指轻轻拭了拭刀刃:“嗯,快了。”她把一掬清凉的井水淋洒在我的光头光脊背上,一股爽意沁入心扉。
“来,我淋水你磨。”我把我的镰刀递给她。嚓,嚓——正面,反面……我伸出拇指,嘶儿——嘶儿——手指轻轻抚在刀刃上发出悦耳的声响。随着队长的吆喝,我们也随了大伙儿,走向莜麦地……
这回凤兰姐的“左撇子”割得十分顺手,一会便跑到我的前面领行了。三尺高的大莜麦推波掀浪,凤兰姐的左撇子仿佛训练有素,摇曳着莜麦的“九十九个银铃”如演如练,节奏强烈而明快。我一边欣赏,一边割着,不觉间就想起民间小唱“……咝喽喽,嗦啦啦……个丢丢,个丢丢……”走神间,手指被拉了个口子。血殷殷地流成几条红蚯蚓。一甩,便笑成一朵小红花。
深蓝的天空,一轮金黄的圆月悬照如昼。月亮地下,清波银辉沐浴着爽意的夜风,我们加班突击下午的落工。凤兰姐先是抱铺儿,观察了一会儿就学捆个儿。我一边示范,一边称能地说:“捆个儿,得先选两把高个儿莜麦做‘腰儿’,然后把腰儿拧个花扣。叫做‘媳妇头’。搭在铺儿上,翻转了再勒紧,结个死扣儿……
凤兰姐学得很快,也很愉快,专一。不经意间哼出“田野里小河边,红梅花儿开……”的歌。小声的,屏声敛气的,因为这歌曲是“封资修”。
“三子,你还是复学吧,你那么爱读书。”回家的路上她对我热切地说。当时学校不上课,升学无希望,我就回村挣“工代粮”了。
“唉——读书无用的。你读了高中还不是修理地球。”
“九月开学,你就复读吧!落下的课程姐给你补!”顿了顿,她坚定地说。
这一年秋天,凤兰姐挥舞着她那把“左撇子”,每天以三亩地的成绩赶超着村里的“铁姑娘”们,被誉为“左撇子”镰王。
秋收结束,我复学。读初二年级的课。
寒冷而温暖的补课日子
为了补课,我只得跑读。十五里的山路每天一个来回。厚雪坚冰凝结着我的毅力;崎岖的山路锻造着我的脚步。
凤兰姐的知青点很安静,也很温暖。土炕是她自己捡柴禾和大牛粪烧暖的。其它知青回城过冬、过春节去了。凤兰姐是资本家的小崽子,不被批准。而且其时她的父母都在“牛棚”,回了京也回不了家。因此,知青点只她一人留守。每天晚上她按时给我补课。星期天和假节日就整天与她一起学习。
文革中期学校落实“五、七”指示,学生学工、学农、学军兼学别样。真正意义上的文化课程很少,也很简单。两个月后,上学年的教材补习已经完成,凤兰姐就给我授新课本内容。这样我到学校上课就成了复习课了。她常对我开玩笑:“弟教姐割莜麦,姐教弟学文化。咱姐弟俩就此扯平,但都要铭记这段‘互教’的生命。”
凤兰姐的教学新颖别致。
小油灯下,她铺开一张旧水泥袋的牛皮纸,用红蓝铅笔三笔两笔就画一幅中国政区简图,把一个纸模的少年男子汉跨在黄河上,跨在雪山上。一边讲述:“这就是我们的小三子,左脚踏秦,右脚踏晋,沿河而上。扎陵湖洗去你黄土高原的黄土;鄂陵湖洗去你青藏高原的尘埃,这两湖便是黄河的源头。然后在这沱沱河(长江源头)边作一小歇,再去攀登珠穆朗玛峰,用你年轻的脚步去丈量世界屋脊的高度……
在讲授“三大平原”“四大盆地”后,她突然若有所思地说:“我们伟大祖国还有一个虽然不很有名也很有趣的盆地——吐鲁番盆地。我国最低的凹地,世界第二低地。你可到这里吃葡萄,也可领略《西游记》里八百里火焰山的胜景——其实只有一百多公里。吴承恩老先生夸张了……”她手中那个硬纸片的“少年男子汉”不停地随着她的讲授移动着,一足一步楔子般楔入我的记忆深处。
一次,她讲到孔子,我急切北京白癜风手术地说:“孔老二吧,这我熟悉,杀了少正卯正挨批判的那小子。”当时正“批林批孔”我在大批判文章里读到过。她突然有些悲哀和激动:“胡说!孔子当官又当教授,弟子三千,圣人七十。大教育家,思想家。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啊!”说着随手给我一本《辞源》,“查查‘子’是什么意思。”
“子”古人对老师的尊称。“孔子即孔老师吧。那么,我也称您凤老师吧。”见她生气,我就戏谑了一句。
“放肆!”她面呈灿烂阳光,“还敢戏弄于我!”一指点在我的眉心,绵秘一笑,泯尽恩仇,化尽云烟。
——假如你是明朝初期的青年,你就去参加航海家郑和的船队,出使西洋,也就是南海和印度洋沿岸。不过郑和可比不上迪亚士。他的船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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