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夜沉沉

腊八这一天，气温骤降，奇冷异寒，队长决定：晚间十点钟大车出发，准备次日凌晨抢先赶到化肥厂排队买化肥。对于队长的精明，我未参与议论，只想借此机会，回城看望一下父母大人。村子里的十几位男女也都愿借此机会坐大马车进城，购点年货。   

　　大车在冰天的包围中，在雪地的延伸里，艰难地向远方的县城进发。   

　　一开始，大家有说有笑，防止白癜风病情加重的措施体会黑夜坐大车进城的趣味。过了一会儿，就感到酷寒的难耐。队长命令我们立即下车，他急切地说：“快下车，跟着车跑！要不然，会冻死在车上！”我们即刻下车，跟在马车后面小跑，雪地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寒气不断地扑来，我们的脸上、身上全是白霜。   

　　跑了一阵子，我累了，觉得身子热乎乎的，便要求上车，队长坚决反对说：“不能上车，上车就会冷下来，身上就会冻冰，可了不得！”人困马乏，大车渐渐走慢了，我们也跟着走慢了。我与一位姓邢的四十几岁的社员并排顶风前行，落在了其他人的后边。   

　　这位姓郉的中年男子是全村挣工分最多的一位，多次被评为大队的劳动模范。此时，他像是有多心事，先是长长地叹几口气，接着说：“过年了，我也得买点年货。”我问：“你都想买点什么？”他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唉，没钱啊！我借了三块钱，就买三块钱的年货。”“三块钱？”我立即感到惊讶，三块钱能买什么呢？三块钱还值得跑一趟城里吗？于是，我脱口而出：“一年到头，你还是应该多买点年货。”他迟疑了片刻，接着慢腾腾地说：“唉，没钱啊！这三块钱还是借的呢；我想给我母亲买点儿面酸梨。老人已经病半年了，就想吃点面酸梨，也就能过这一个年了，就算尽我做儿子的一点孝心吧！”我下乡接受再教育已有半年之久了，农民的生活状况我是知道的，却没有想到会苦到如此地步！到年关，也只能给重病中的母亲买点冻梨以尽孝心，而且，他还不是全村最穷的，他还是全村挣工分最多的劳动模范。我很不解地问：“今年，咱们生产队的生产日值不是历年来最高的吗？不是已经达到了八角五分了吗？你挣那么多公分，怎么还是一点钱也没有？”老邢又长叹了一口气说：“就数今年勾钱多，我挣了五千多分，可还是一分钱也取不出来，不但没取出来，还欠生产队三角债三千多块！不怕你笑话，我已经认不全现在的钱了，我已经二十多年不穿背心裤衩了！”他说不下去了，好像要哭。我是最怕听到男子汉的哭声的，于是，马上劝说道：“老邢大叔，别悲观，会好起来的，今年不就比去年好了吗？明年会更好起来。”听此言，老邢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由悲转愤了，“还有好啊？没个好！你是亲眼看见的，今年咱队的稻子长的多好，结果还是勾了几毛钱！”我急忙问：“那是什么原因呢？”“什么原因？你看看，从小队到大队，从大队到公社，队长，会计，干部，那个下地干活了？可是，那个不盖新房子？哪个过年不杀猪？北京治疗白癜风的好的医院具体地址和路线那个过年不淘米？真正下地干活的有多少人？谁人能和他们比？出工摊派，哪个整劳力不得摊上几十个工日？什么都往庄稼人身上派，好铁能打几个钉啊？！”我更加感到周身的寒冷，我怎么来到这个没有希望的地方？老邢诚恳地劝我说：“能走就走吧！别陷在这个地方！”   

　　大车已经离我们很远了，我们只好撒腿往前追赶了。我看到车上的男女一个个都变成了雪人，听到车老板挥鞭的声响在黑沉沉的夜空上显得分外清脆。